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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承志:依然理想主義

http://m.134apc.cn 2013年09月05日10:47 來源:北京晨報 陳輝

   張承志是坐地鐵來的,怕路上無聊,帶了本日文書看。書里寫的是一個詞的變遷史,他說:“很好看,我已經(jīng)看過一遍,還想再看看!

  張承志用微博,只潛水,不說話。雖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快半個小時,可他卻早已坐在桌邊,腳邊放著他的背包。

  好多年不寫小說了,今天的年輕人已不太知道,在上世紀80年代,張承志和張賢亮曾被評論家們推為“最有希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作家”。

  今年,華文天下策劃的張承志文集珍藏版面世,這似乎意味著,對于一個寫作者而言,張承志已到了總結與回望的階段,對于走過的路,他有怎樣的感悟?對于曾經(jīng)的那些高峰與低谷,曾經(jīng)的揮灑與挫折,他又有怎樣萬千的感慨?

  也許,讓人真正好奇的是,他還是個理想主義者嗎?在那么長久的沉默背后,他是否也會懷疑與動搖?張承志說:“我依然在舉著理想主義的旗,只是舉得更高了而已!

  為何要修改自己的作品

  我個別作品會有修改,但絕大多數(shù)沒有,修改其實不是個好習慣。

  修改比較大的是《金牧場》,我覺得寫得不成功,當時沒找到一個更好的構思,后來把蒙古草原、知識青年經(jīng)歷的部分抽出來,把其他全刪掉,改成《金草地》。后來我寫文章開玩笑,說我就好像有倆兒子,老大叫牧場,老二叫草地。我讓他們出去打工,雖然我偏愛小兒子,但他太笨,幾年都不掙錢也吃不飽,雖然我不喜歡老大,可他在外面混得挺好。

  也許,《金草地》能拉長一倍,增加細節(jié),他就能跟他哥哥一樣成功了,但我不善于把文字拉開,我喜歡寫得濃縮。

  至于其他的修改,是覺得涉及重大話題,以前版本存在一些潛在問題,我不愿意讓它這樣留下去。再有就是《敬重與惜別》,我和一些朋友把這本書翻譯成日文的工作已進行兩年了,其中一章是我翻譯的,在這個過程之中查出一些錯,我就一邊查錯一邊改中文版,一共改了六版。

  盼望遭遇真正的駁難者

  不少人說我是“有爭議的作家”,我為此寫過一段話,我說我一直盼著出現(xiàn)認真的、真正的按照中國古代“駁難傳統(tǒng)”對我進行批評的人。

  駁難是一種重要的文化傳統(tǒng),就是認真地找你的缺點,但不是敵意的批評,更不是下流的謾罵,這表現(xiàn)出對所涉及的話題、文化和主題的高度責任感,或者說是對它的把握意識。我覺得,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見到對這種文化有真正的把握、對我提出認真駁難的人。有些爭議,說句不客氣的話,是因為不懂才爭議。

  我覺得很悲哀的是,碰不到一個嚴肅的人,他不想跟你做敵人,只想認真地跟你討論這個問題,他具有相當?shù)闹R水平,但他持不同的意見。如果是網(wǎng)友評論,說什么都隨便,但在知識分子中,尤其還有一些有知名度的知識分子,也是這樣,這就無話可說了。

  做純粹的寫作者

  我是1978年第一屆全國短篇小說獲獎者,你可以把當時的名單找來,延伸到后來的幾屆,包括中篇的獲獎者,看看他們今天處境如何,應該都是大領導了,而堅持不肯去當官的,可能只有李陀和我了。

  攀上體制的粗腿,嘴上說文學,心里想官職、利益,這就會被腐朽所容納。而我們不一樣,我們從中學時代就在一步步企圖與基層群眾、基層社會的文化共同體結合在一起。這條路艱難不艱難不值得一提,重要的是一個人的氣質和血性,一定要逼著他走這樣一條路。

  現(xiàn)在沒必要談更多理想、信仰和自己的文學初衷,我覺得我們依靠的很多東西是真實,說牛一點是學問。我的作品并不是多么有學問,但涉及了各種各樣的知識。

  再也不想寫小說了

  我不僅不寫小說,而且不看小說,現(xiàn)在一翻開書,看到虛構式的語言,我就讀不下去。

  小說的本質是虛構,我個人沒有虛構的心境,也沒有看別人虛構的心境。不只是我沒有這樣的心境,整個社會都沒有這樣的心境,因為現(xiàn)實的壓力讓虛構失去了魅力。

  所以我更喜歡寫散文,散文都是實打實的,一開始就是把真的東西傳達給讀者,讀者看得進去就看,看不進去也沒必要強求。我自己覺得這樣寫起來很舒服,沒有虛構帶來的痛苦,虛構也很費勁,編一個花樣,這個花樣別人沒有過,這是很難的,因為低劣地抄襲別人的花樣很可悲。

  我沒有停止過一分鐘的創(chuàng)作,只不過我不寫小說了,以后也不想寫小說了。

  依然舉著理想主義的旗

  我依然覺得堅持理想主義是一種英雄壯舉,依然舉著理想主義的旗,只是舉得更高了而已。

  我覺得“理想主義”這個詞不是特別好,我更喜歡“國際主義”,它遠比民族主義、國家主義偉大,它是人類的一種共性,一個作家如果沒有國際主義胸懷的話,他的作品就沒有正義。

  我是偉大文明的兒子,在文明崩潰、墮落的時候,文明的兒子至少應該抵抗。這個抵抗姿態(tài)我不會放棄。我未必有這個能力,但有魯迅先生這樣的前驅指導,我們也可以試著做到。

  失去浮名也沒什么了不起

  一個作家,是被社會錯愛的人,自己要認清這一點,別覺得自己多偉大。

  我當年一篇像中學生作文一樣的淺薄作品,居然被評成全國短篇小說獎,現(xiàn)在無數(shù)網(wǎng)友、業(yè)余文學愛好者,能力都比1978年的我們不知高出多少倍,但生不逢時,得不到社會的支持。所以,我覺得要有一種心態(tài),覺得這個支持結束了也沒什么了不起,不要再追求更多,追求更多,都是異化,都是對自己初衷的背叛。

  回到一個老百姓的身份,在人海中擠來擠去,也挺愉快的。

  不想評價諾貝爾文學獎

  我不想評價諾貝爾文學獎,因為很多人會說你是“酸葡萄心理”,好在我?guī)啄昵皩戇^一篇文章,當時還沒有誰獲獎誰沒獲獎的問題,大家去看就是了。

  上世紀80年代初,現(xiàn)代主義對中國文學影響非常大,我也有幾篇文章模仿過意識流,但我們那批作家都有一種文化自信,覺得沒必要學西方這種形式,這種形式的殼也沒什么了不起,“形式也是一種內(nèi)容”的說法很過分。

  所以,經(jīng)過一個短暫的時期后,我們這些人都拋棄了這種模仿狀態(tài)。我覺得從那以后一直到現(xiàn)在,西方小說的形式并未占領中國,當然,在思想上和形式上盡量讓西方人看懂,是中國知識分子獲取國際知名度的一個重要手段,從電影到文學,這個現(xiàn)象都多了很多。

  每十年要學一門外語

  今天年輕人不怎么讀文學了,我去講座,看著那些年輕的面孔,也不講文學,而是講怎么學外語。

  一個人每十年應該學好一門外語。因為你學一門語言,就要了解其文化背景,就會不自覺地愛上它,這樣你就沒有文化資源來抵抗它。所以,至少要學兩種外語,最好三種以上,形成一種平衡、對抗,當你自身能互相補充質疑、互相駁難的時候,你的思想自然會全面和豐富。

  文化資源一定要復數(shù),單數(shù)的話會走向偏激和狹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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