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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期待,所以愈發(fā)珍惜。今年央視春晚的相聲《這不是我的》 ,即使是零點鐘聲敲過之后播放,但依然讓我眼前一亮并為之心動。為什么呢?因為——
它具備了一些說唱文學的特殊魅力。從演出文本的視角看,相聲屬于說唱文學的一部分,即它是相聲個性與文學共性有機的協(xié)調(diào)與統(tǒng)一。文學講究布局謀篇,強調(diào)“起承轉(zhuǎn)合”且要自然流暢,而好的相聲文本無一不是“墊話” (開場白) 、“瓢把” (與正文間的過渡) 、“正活” (正文) 、“底”(結(jié)束)不著痕跡的巧妙結(jié)構。很欣慰, 《這不是我的》具備了這樣的“特殊文學”魅力。它不像以往那些只要“說唱”而拋棄“文學”的相聲,用所謂“貫口”或“才藝”刺激受眾之快感,而是比較好地把握了“形式美服從于典型人物性格塑造”的文學藝術規(guī)律,使之成為一個整體,其語言、行為、細節(jié)、節(jié)奏等,都始終圍繞貪官惶惶不可終日地“圓謊不成反露真相”鋪展開來:踩死蟑螂——因為它知道得太多;開豪車——旨在替人解憂;住豪宅、收取賄賂—— “這不是我的” ……而當“這不是我的”這句貫穿始終的個性語言成為該相聲之“底”的時候,我聽到的它不僅僅是貪官企圖僥幸過關的狡辯,似乎還有讀文學作品時常有的“弦外之音” :倘若“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 ,讓恢恢法網(wǎng)疏而不漏——也許,這樣的下場真的不是“我”的……應該說,這種由此及彼地聯(lián)想與思考,在我聽好相聲的記憶里曾有過許多,比方聽《開會迷》 《十點鐘以后》 《似曾相識的人》 《電梯奇遇》 ,還有《巧立名目》 《五官爭功》 《小偷公司》 《老鼠秘語》等等。所以想說, 《這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而是相聲這種“特殊文學”的賜予。
它顯現(xiàn)了一些文哏相聲的獨特意味。據(jù)《相聲大辭典》考證,相聲發(fā)展的早期沒有“文哏”的稱謂,后來因一些段子的內(nèi)容以及一些演員文雅含蓄的表演風格,相聲里出現(xiàn)了“文哏”之說。我當然不敢斷言《這不是我的》 ,可以與《批〈三國〉 》 《文章會》《新局長到來之后》等經(jīng)典文哏相聲作品相提并論,但在演藝舞臺普遍浮躁,很多相聲急功近利、生拉硬拽“要包袱”“要掌聲”的今天,該作與演員的不賣弄、不折騰,便不得不讓我另眼相看。尤其是通過其娓娓道來所顯現(xiàn)出的“注重內(nèi)涵”與“追求文化意蘊”的趨向,我感覺它與他們,顯然是繼承或追求“文哏相聲”的優(yōu)秀傳統(tǒng)與品質(zhì)。我從不否認相聲是笑的藝術,但更認可給受眾以豐富聯(lián)想、品味之空間,即令其品享具有獨特意味的開心、愉悅,才是好相聲的評價標準與審美尺度。偶爾聽到過著名作家張煒談相聲,他說,好相聲給人的熱鬧只是一時,而通過“回味”得到的安靜卻是一生福祉。誠然,用這樣的價值觀衡量, 《這不是我的》還有相當大的提升空間。難得的是,它卻賦予了受眾積極、主動豐富與補充的空間。平心而論,聽《這不是我的》 ,其間始終沒有得到由“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引發(fā)的開懷大笑,但,會心的“小呲牙”還是有的。年夜,不是人人都要狂歡,有人更喜歡會心地呲呲牙——當年的不少好相聲都是讓人會心地笑。
它展示了一些新相聲人的特有風采。 《這不是我的》演員我了解不多,因工作緣故,與苗阜在北京曾有過一面之交。后來聽過他與王聲的幾段相聲,印象不錯。他哥倆舞臺上給我的感覺是“新相聲人” ,即舞臺上自然流露出的氣質(zhì),能與所處的這個時代相吻合,是能說“新相聲”的人。曲藝理論家薛寶琨先生對新相聲做過這樣的界定:新相聲以其自覺的文學意識、清新的表演風格、推陳出新的進取精神,使相聲成為“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 ,舉國上下雅俗共賞的藝術樣式。依我拙見,雅俗共賞是個相對的概念,苗阜、王聲形象、衣著健康清新,表演含蓄幽默,不油滑,不庸俗,沒有程式化的痕跡,尤其是年輕人苗阜塑造的“貪官” ,人們能夠忽略其年齡、形象的“反差”而認領與接受,已經(jīng)在不經(jīng)意間顯現(xiàn)出了一些新相聲人的特有風采與不俗實力。所有藝術樣式的發(fā)展都起于人,止于人,苗阜、王聲與他們央視春晚的《這不是我的》 ,給相聲藝術注入了活力與希望。它的意義、價值對于從事、熱愛相聲藝術的人,已經(jīng)超出了“一段相聲”的本身。
我始終認為,藝術提升是個不斷積累的過程。所以,對《這不是我的》之肯定,依然用了“三個一些”作為定語。旨在期待相聲藝術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一些一些地往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