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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山明:重返單純

http://m.134apc.cn 2015年04月30日10:42 來源:光明日報 宋遠
《香格里拉》(局部)《香格里拉》(局部)

  引子

  浙江杭州,西湖之北有座寶石山,山巖赫紅,每逢朝夕,巖體中的紅色石子,就會在陽光沐曬下,分外耀目,如寶石般熠熠生輝,山名因此而得。

  童年的吳山明曾在寶石山下經歷了人生中的一次奇遇。一天,還上小學的他跟隨班集體在寶石山上搞隊日活動,在山下時遇見一位老者。老人蓄須,著一件素凈長衫,戴一頂老人帽,走走停停,寫寫畫畫,一派仙風道骨,玉樹臨風。孩子們很快圍了上去,還推著吳山明嚷嚷:“老爺爺!這是我們的小畫家。”老人慈祥地抬起頭,親切地瞥了吳山明一眼,露出了欣許笑容說:“好!畫畫好!

  后來進了附中,吳山明才知道,這位老者就是山水畫大師黃賓虹。爐火純青的大家,還如此日復一日地搜盡奇峰,令他驚嘆。憑著這一偶遇的瞬間與不滅的記憶,吳山明在后來的藝術生涯中三易其稿,創(chuàng)作意筆人物畫《造化為師》(黃賓虹像),被中國美術館收藏。

  許多年過去了,吳山明仍不忘這次美妙的邂逅,又畫過五幅不同的賓虹先生肖像。先生之精神如一盞遙遠的燈火,推動著、溫暖著他徐徐走進藝術的殿堂。

  而今,74歲的吳山明,雖年逾古稀,但凡是見過他的人,都會用四個字來形容這位浙派人物畫的新一代領軍者,那就是“鶴發(fā)童顏”,銀燦燦一頭白發(fā),臉色如孩童般紅潤。其放飛的心情,淡遠的墨痕,高雅的韻致,猶如秋空一鶴。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相由心生”吧。

  無論是在方寸畫紙上揮毫,還是在三尺講臺前授業(yè),吳山明都始終懷著一顆赤子之心,純真、善良、率直。于藝術,他孜孜以求、勇于探索;于教育,他誨人不倦,勤勤懇懇。

  筆墨的探索

  1997年,在吳山明的人生畫卷中,算是濃墨重彩的一筆。這一年春天,由中國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中國美術館聯(lián)合舉辦的“吳山明意筆人物畫展”亮相京城,新風撲面,畫壇震動。

  吳山明來了。這一次進京,對他而言,其意義不在于一個高度的標定,而在于問尋更大范圍的認同。

  此時的吳山明,早已名動大江南北。但是,第一次“進京趕考”,他還是有著些許忐忑:變法以后的宿墨世界在新的審美興趣上能不能引發(fā)觀者的又一次共鳴?自己的南方水墨,到了北方會不會水土不服?

  “人們很重視這次展覽,因為我關注并拓展了用宿墨的方式作畫!眳巧矫髡f,“黃賓虹先生也用宿墨,他的山水濃黑蒼潤,通過這種墨法的運用,黃先生形成了民國末年山水畫的一種特殊風格,以及傳統(tǒng)山水畫的一次變革,雖然當時這種繪畫風格,人們不是很理解(包括其學生),但先生講,你們現(xiàn)在不理解,五十年以后,你們就會懂了!

  墨分七法:濃、淡、破、積、潑、焦、宿。宿墨,是指積留在硯臺上的陳墨。“古人用宿墨者,莫如倪云林,以其胸次高曠,手腕簡潔,其用宿墨重厚處,正與青綠相同。水墨之中,含帶粗滓,不見污濁,益顯清華,后惟僧漸江能得其妙!秉S賓虹在《書法要旨》中寫道。

  “五十年以后,人們真的開始懂得了黃賓虹的畫,他也與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被譽為近百年來中國畫壇借古開今的‘國粹四大家’!眳巧矫髡f。

  “以宿墨方式所畫的畫,它的那種美,它的那種張力和強烈墨痕,是長期以來我們在本土語言表現(xiàn)中沒有很好地去發(fā)掘和利用的!眳巧矫髟h赴西藏寫生,面對高原的那種博大雄渾,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技法不夠用了,“當時,隨著草原上氣候的變化,墨也產生了變化,產生了宿墨的那種狀態(tài),這個東西我以前就很熟悉,但一直極少專門關注它,回來以后,又經過十幾年的努力,我就把這種方式在人物畫中拓展了,延伸開了。所以,1997年,我就把這批實驗性作品帶到了中國美術館!

  吳山明第一回面對北京這座“考場”是自信的,那時的他已經出版過不少畫冊,好評如潮。

  在布展期間,吳山明對作品又一再進行了篩選,數(shù)量刪減到100幅左右。他希望這次展品的風格追尋,格外“純美”,希望這些年所進行的水墨實驗成果,也格外“鮮明”。

  畫展如期舉行。按照吳山明的要求,盡可能低調,不收花籃,不搞剪彩,不請領導講話。簡短的開幕式之后,就進行研討,免得客人增加來回。

  那么多張大畫,水墨淋漓,汪洋恣肆,在高深的藝術殿堂里接受著一道道挑剔目光的檢閱,也贏得了一聲聲由衷的感嘆,觀眾從這位南方畫家的水墨精神里感受到了靈動與清新。

  內蒙古的一位畫家,專程來京參觀畫展,并隨身拿出吳山明20世紀80年代出版過的一本畫冊,請他簽名留念。

  一位美國的著名策展人也來到了現(xiàn)場,他說,大師的作品沒有語言上的隔閡,作為一個外國人,他能領會吳山明作品中流露出的東方情韻。

  “那一次,應該是中國美術館到達的美術理論家、畫家最多的一次研討會,大概有六十多位,很少見!眳巧矫魍涣舜蠹覍λ@種繪畫狀態(tài)關注又興奮的表情,“他們覺得這是一種新的面貌,同時也提出了許多問題:怎么畫的?怎么會產生這種感覺的?怎么會想到要運用這種墨法的?”

  宿墨,這樣一種傳統(tǒng)的技法,在吳山明的筆下,煥發(fā)出了新的生機與活力。“當時,研討會的主持人劉勃舒先生也講,像一陣清風吹到了北京!睍r至今日,說到此語,吳山明仍感動不已。

  研討會上,讓吳山明感動的還有一對畫壇伉儷——盧沉與周思聰!氨R沉一直在為我闡釋:這些畫怎么怎么樣,而且用的是一種完全傳統(tǒng)的表現(xiàn)手法,傳遞了一種傳統(tǒng)精神,但畫面中體現(xiàn)出來的卻是一種與傳統(tǒng)很不一樣的審美狀態(tài)。”吳山明回憶。

  “吳山明的藝術,是跟他勤奮的實踐分不開的,他的基礎就是這個東西,喜歡寫生,跟生活保持聯(lián)系,擅長速寫,出手快,速寫畫的數(shù)量是驚人的,聽人說,吳山明畫畫非常輕松,一邊跟人家說話,手一邊在動。我相信是這樣的。從他速寫的熟練性,從畫展作品用線的效果來看,他對筆墨的掌握有獨到的功夫!痹谘杏憰希R沉這樣說道。

  “我們經?吹降氖枪蠢铡饽、淡墨、皴擦,這些形式塑造的造型看得比較多,對水墨淋漓的,靠墨韻、靠筆墨來表達生動形象的,看得相對比較少,特別像吳山明這樣的畫,看原作跟印刷品太不一樣。”劉大為認為,吳山明的畫把浙派人物畫風格又推向一個極致。

  “吳先生的畫很難找到不舒服的地方,尤其是關鍵部位:頭、手、肩、關節(jié),挑不出毛病來,而且畫得非常自如,非常輕松,這是一種表現(xiàn)。”楊力舟說。

  范迪安更是贊賞吳山明在筆墨上的現(xiàn)代探索,“我覺得非常直觀的就是在中國畫畫面的黑白分布上,畫面上的白不再是一個一般空間上的白,而使這種白變成了一種非常具有情緒的,有感情色彩的空間。這是他的畫在學術上的一個很重要的貢獻。”

  …… ……

  眾多同行間的肯定,讓吳山明對自己在水墨上的“變革”堅定了信心。

  單純的詮釋

  18年后的2014年5月31日,已執(zhí)教50年、從藝60年的吳山明再次回到中國美術館,這一次,他想訴說的是——重返單純!啊胤祮渭儭俏宜囆g語言的追求,意境的追求,也是我本身的藝術情懷與藝術人生的追求!

  畫展現(xiàn)場,面對眾多同行和好友,吳山明感嘆:“時間過得真快,我居然在中國美院待了整整60年。”

  一甲子仿佛彈指一揮間,吳山明感覺自己昨天還處在當年求學、任教的那段蹉跎歲月中——

  1941年,吳山明出生于浙江省浦江縣吳萊山下的前吳村。父親是位個性耿直的書生,抗戰(zhàn)期間,投筆從戎,參加了國民革命,曾在郭沫若領導的政治部三廳任職,參與起草過《保衛(wèi)大武漢》宣言,此后又先后出任過元縣和青田縣的縣長。最終,在一次次求索與碰壁之后,1946年憤然退出了國民黨。

  吳山明秉性聰敏,從小與畫結緣,并漸露鋒芒。新中國成立前夕,吳山明隨姐姐一起,被父親接到杭州居住。恰巧,當時的房子是潘天壽先生典租給他們的,這座紅門局的弄堂洋房,一門住兩家,樓上住的是吳茀之先生一家,樓下住的是吳山明全家。

  更巧的是,擅長意筆花鳥的吳茀之與吳山明同宗同族,同是前吳村人。

  此良機讓吳山明有幸領略經常上門的潘天壽、諸樂三等國畫大家的風采神韻。

  雖與吳茀之同住一門,但先生開始并不知吳山明有繪畫功底。一日,吳茀之手持講義,從美院下班歸來,見家門口水泥地上一路畫了許多畫,有徐悲鴻的奔馬,有“美國鬼子”“日本佬”的漫畫,還有各種菩薩相。

  吳茀之被吸引住了,好奇地一路看下去,一直從鄰居家門看到巷尾自家門口。一打聽,才知是吳山明的“杰作”。先生很高興,把這位后生叫到書房,要他畫一點畫看看。

  吳山明很激動,鄭重其事地關起門,趴在桌子畫了幅描繪隊日活動野營場面的淡彩鋼筆畫。吳茀之看后連聲說:“好!好!完全是自己想出來的。小孩子就要畫自己經歷的有意思的事,否則就沒意義了!贝撕,教學之余,吳茀之開始關心吳山明的繪畫,并在第二年鼓勵其父母親讓他去報考中央美術學院華東分院附中。

  1955年9月,迎著葛嶺的流霞,擔著箱子與畫夾,與同學一起走經白堤,吳山明懷著喜悅心情步入附中校門,這個從小立志學畫的少年終于真正走進了頂尖的藝術殿堂,并從這里直接升入后來的浙江美院中國畫系。

  而此后的九載春秋,無論是經歷政治的風波,還是面對困窘的生活,吳山明都始終沒有放下過手中的畫筆。尤其是附中四年,他每天都是清晨起床,整日不停地抓空隙畫速寫,在馬玉如、徐永祥等一批優(yōu)秀教師的嚴格引領下,幾年下來,不知寫禿了多少筆,右手中指甚至起了老繭。

  1957年,吳山明與同學傅伯星合作的一套民間故事連環(huán)畫《兩個公差》發(fā)表在《天津畫報》上,這次從藝道路上的“小”成功,也促成了他對中國人物畫的選擇。

  當時的浙江美院,在潘天壽、吳茀之主政國畫專業(yè)后,首創(chuàng)了中國系的人物、山水與花鳥及書法篆刻的分科教學。強調中國畫教學的獨立性;強調在繼承傳統(tǒng)的基礎上創(chuàng)新;強調中國畫造型是線性造型,以改造用明暗塑造的觀念和方法,并在方增先、顧生岳等先生努力下將其作為中國畫的造型訓練主體方式;教學中強調教書又教人,提倡人格教育。

  給大學時代的吳山明帶來初次聲譽的是他1963年下鄉(xiāng)回校后創(chuàng)作的國畫《飛雪迎春》。這是他畢業(yè)前認真創(chuàng)作的第一幅畫,畫面上一群農村干部正開完會,漫天飛雪,潔白的土地上,人們喜滋滋地行走。其中,兩人呵口熱氣在相互點煙,火光給遠處綻出嫩芽的桑樹林和稻草堆,鍍上了一種瑞雪豐年的暖意。

  很快,作品就在《美術》上發(fā)表了,專家認為畫面構圖很有時代氣息,人物相疊,體現(xiàn)了中國透視的特色,人、雪、景之層次感把握得很有藝術趣味。

  接著,吳山明又與同學合作完成《茶農家史》,第二次入選《美術》并在全國藝術院校畢業(yè)作品展展出,受到當時陳毅元帥的表揚。

  1988年,馮遠曾在《回到單純——吳山明藝術風格談》中寫道:“重技而不輕道,是吳山明形式語言探索的特色之一,在眾多中年國畫家中,吳山明是較早取得成果的一位。盡管他當年的成名作《飛雪迎春》的中國畫技巧還顯得不夠成熟,但卻已傳達出頗有新意的精神內涵……吳山明早期對浙派人物畫的寫生技巧下過很大功夫去鉆研,但是即使在那片‘紅、光亮’,‘高、大、全’的年代,他也未曾放棄過對人物對象心理語言的把握和對畫面意境的詩意要求,這個追求深深地影響了他其后幾十年的藝術發(fā)展。”

  1964年,大學畢業(yè)后,23歲的吳山明以優(yōu)異的成績留校任教,開始了他的教書生涯,并于1965年擔任了助教。

  五十載的教學生涯,六十年的藝海跋涉。吳山明已從身形活躍的浙中才俊,變?yōu)楣P耕不輟的名師大家。

  “2014年的這次展出跟上次明顯不一樣,上次人們對我的探索非常喜歡,也很肯定,但是還有一些不理解或者不了解的地方。我當時也講,非常感謝大家提出了一些問題,也一一作了解答,而這次他們講話和想法完全跟我一樣,并且,他們說的方式方法,他們理解的深度,是在多種不一樣的高層面上,這讓我非常感動。”吳山明說。

  在畫展的開幕式上,潘公凱指出,吳山明與方增先、李震堅等老一輩浙派人物畫群體在畫路上有著明顯的區(qū)別,“簡單說是從素描入手,在長期的教學實踐中把西方素描的明暗和單光源減弱到最低程度,即‘重返單純’,他的意思在我看來就是把西方造型當中的明暗和空間感去掉,回到筆墨的單純,回到線性的單純,這是山明教授在50年尤其是后期幾十年的教學當中主要努力的方向!

  “宿墨一般人是不敢畫的,因為宿墨非常難掌握,在古代就是剩墨、殘墨,是不要的墨,是作廢的。但是吳老師他點石成金,變廢為寶,他把一個弱勢變?yōu)閮?yōu)勢!睏顣躁栒f。

  在眾多專家的眼中,吳山明的宿墨繪畫是“對中國畫傳統(tǒng)本體語言的一種新拓展”。

  “以前的中國繪畫,主要講究‘以書為畫’,構成的線條與書法很好地融合到一起了,而我在‘以書為畫’的同時,想把碑帖的那種拓印感也融入其中。而書寫性和碑拓性的融合,這種感覺是多少年來很多畫家所希望能追求到的,但他們往往追求的,更多是書寫的美,而不是碑拓的美。以宿墨為畫,如果水分掌握得好,它會自然在宣紙上產生一種西方繪畫所追求的透光感,而這種光感形成的感覺是在以往中國畫筆墨追求中少見的!眳巧矫髡f。

  畫展現(xiàn)場,200余件精選作品,分別以“體素照神”“筆跡墨痕”“淡者愈真”三個單元呈現(xiàn)。

  “18年后,我又重返單純,但是我這個‘回歸’是畫大畫,以前都是中等繪畫為主,四寸整張或六寸整張的多,這次我畫了大的畫,我想證明,宿墨這種技法不僅可以畫一些很輕松、很優(yōu)雅的題材,也可以畫很有力度、很有深度,很豐富雄渾的大場面,這次我的兩件大畫都畫了五十幾個人。我的繪畫,不為豐富求豐富,而是從豐富中求單純,以單純求深度,這種狀態(tài)是我多年來一直所追尋的!

  當時,中國美術館中央圓廳,觀者都會為一張名為《香格里拉》的巨作所震撼,12張8尺整張豎排,長達16米,感覺就像“把整個美術館都占下來了”。

  雖然,吳山明出生于山清水秀的江南,但是他卻多次深入藏區(qū),深入北方,完成了大量的寫生。而香格里拉,則是他最愛“誤入”的桃花源。在那里,他住過帳篷,畫過飽經風霜的老阿媽,畫過鑄銅般的牧牛漢子,畫過在晨曦中汲水煮茶的雪域少女……

  “多年之前,我沿金沙江中甸一帶,曾經流連忘返于這片美麗的土地,曾經被這里的神奇與神秘而深深吸引。當時正值春耕時節(jié),孩子們牽牛,父輩們扶犁。肥沃的黑土地一片片翻起,姑娘們熱情地捧出酥油茶和青稞面,僧侶們在沿山而造的寺廟間進出……質樸祥和的生活氣息令人陶醉。”

  每當背著滿畫夾的素材回首告別香格里拉時,吳山明都在想,下次還會來。

  這次還展出了吳山明另一幅10米大畫《問道·論道》圖,這是他一氣呵成之作,同樣也感動著在場觀眾。

  這么多年來,吳山明利用教學之余,登天山、赴藏區(qū)、走滇南、游海島,領略了傣族、白族、朝鮮族、維吾爾族、藏族等不同民族瑰麗多彩的文化和風土人情,足跡幾乎踏遍大江南北,藝術境界也由此得到升華,《傣家女》《瑞麗江少女》《景頗姑娘》《雪山雄鷹》等一批精品佳作隨即問世。

  責任的堅守

  吳山明是大家,更是名師,肩上一直擔著雙重責任。

  “文革”結束之初,美術院校的教學類書籍處于斷檔狀況。吳山明就與李震堅、楊之光合編了《中國人物畫寫生技法資料》,之后又連續(xù)出版了《中國水墨人物技法》《吳山明水墨人物速寫集》《水墨人物畫選》《中國人物畫教材》等一本又一本教學類美術書籍。

  在出版工作尚未完全復蘇、教科書奇缺的年代,這些難能可貴的美術書籍,無疑為那一時間段藝考的學子們提供了最及時而優(yōu)質的范本,并永久留在他們深刻的記憶之中。

  1980年至1983年,吳山明在“文革”后浙江美院第一、二屆本科班進行了長單元“意筆線描”課的實踐,效果很好。那時,作為人物畫教研組組長的吳山明通過對教學實踐的總結,征得教研組同意,在1984年的教研會議上提出了“意筆線描應成為意筆中國人物畫的基礎”并試開“意筆線描”課的想法,得到顧生岳、宋忠元、吳永良、周昌谷等許多老師的贊同和支持,吳山明為此撰寫補充教學大綱,并在以后的教學實踐中共同總結了一套更科學更完善的水墨人物畫技法教學體系,為中國人物畫專業(yè)基礎教學的發(fā)展作出了貢獻。

  1989年,吳山明晉升教授職稱。一年后,又擔任了浙江美院國畫系主任。在他的主持下,前后又對《中國畫系教學大綱》進行了再一次修改,補充了副科教學大綱部分與選修課教學大綱部分。

  吳山明始終認為這輩子,教師是自己的主業(yè)!白雒佬g教師很苦,因為繪畫時間和教學時間沖突,教師的個人風格可以促進教學、幫助教學,但個人風格不能代替教學,如果代替教學的話,學生可能就會跟你走一樣的路,那是可悲的,是誤區(qū),教學上是失敗的!

  “我覺得能培養(yǎng)出一批好的學生,是我一生最大的追求。我教學生,從來不要求他們學我。但是,我愿意跟他們共同研究和探索,共同尋找與把握學生們靈感上的亮點,然后幫助他們完成這一亮點,這是我作為一個老師的責任。”吳山明說。

  耕耘,播種,自然還有收獲。盧輔圣、尉曉榕……一批批藝界的精英在吳山明主持或參與的辛勤栽培下,薪火相傳,終成棟梁。

  桃李滿園。而吳山明的快樂卻是那么簡單:“他們回杭州時,來看看我,能記住我當年的幾句話,見到他們出成果,就很滿足了!

  吳山明曾經回憶起與他的學生、上海畫家王天德見面時的一番對話——

  “吳老師,有些話您當時講的,現(xiàn)在還記得嗎?”

  “我記不得了,是什么話?”

  “您在看我的畫時講了一句話:不要畫短線,盡量拉長線,用長線去概括人物。用一條長線去概括、表現(xiàn)一個物象,與用許多短線去概括、表現(xiàn)一個物象,在觀念上是兩碼事,前者是中國畫的狀態(tài),一筆下去,既體現(xiàn)造型與神韻,又發(fā)揮傳統(tǒng)線性的美感。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吳老師當時教我拉長線,是要我突破西方純粹表現(xiàn)形體的一種狀態(tài),從那種狀態(tài)中解放出來,進入中國畫的狀態(tài)!

  長線需筆墨洗練,需顧及大局,需藝術深思,需品位修養(yǎng)。老師的一番指點,乃至一句提醒,也許能讓學生多年受用!爸袊嫷木性美是特有的一種美!眳巧矫髡f。

  輕靈優(yōu)雅、虛實結合的水墨動畫是中國動畫對世界動畫作出的獨有貢獻。1988年,吳山明與卓鶴君擔任了電影水墨動畫片《山水情》人物與景物的造型設計,他也希望憑借這部影片為中國美術的世界傳播做出一次有益的嘗試,這同樣是他的一份責任和義務。

  不出所料,《山水情》以其詩一樣的氣質、幽遠清淡的畫面被公認為水墨動畫至今無人超越的典范。影片先后獲“1988年國際動畫節(jié)(上海)”大獎,1990年獲蒙特利爾國際電影節(jié)短片大獎,蘇聯(lián)國際青年電影節(jié)“美與勇”獎,1991年獲國家廣播電影電視部大獎、國家金雞獎等殊榮。

  1992年,吳山明繼學院的潘天壽、陸儼少、方增先之后,被選為第八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此后幾年,他又為此殫精竭慮,盡職盡責,前后提交了若干件有意義與被采納的議案:如1992年,應學校領導之約提出浙江美術學院改名為中國美術學院的提案;1993年,提出制定《執(zhí)業(yè)醫(yī)師法》的提案;1995年,提出制定《國家旅游資源保護法》的提案。這些提案后來都得到了有效地實行。

  不僅如此,在杭州,吳山明最早呼吁恢復“西湖博覽會”;在美院,為新校區(qū)的落成上下奔走;在浦江,籌建“山明美術院”,多年來一直推動家鄉(xiāng)美術人才培養(yǎng),至今已有近萬人先后進入各類美術院校深造。

  在旁人看來,這些本是分外之事,卻被吳山明當成分內之事。這是他生活的延續(xù),是他應盡的責任,他關注,他呼吁,他更付之于行動。

  “我1955年進校,到如今整整60年。酸甜苦辣都有,甜還是為主的,苦是客觀存在的,各種矛盾糾葛總會有的,但是,我覺得做人總是應該為人家想的多一點,就是有誤解,也要為人家想的多一點,這樣就更容易化解!

  如今,馬上快要退休的吳山明把更多的心思和精力放在研究生教育與社會教育,以及自己繪畫的進一步探索上,他最近為《美術報》辦培訓班,學生們的進步使他的生活很充實。“很多學生加起來看的東西肯定遠遠超過老師,所以,我覺得老師有時候很甘苦,同學們提出很多問題,有些書我還沒看過。那么,我必須去看去思考,必須研究,必須研究他們的思路,同時不斷地深化提高自己,然后才能更有效幫助他們去提高,幫助他們去實現(xiàn)理想。辛苦一點,但是最終總會得到快樂與安慰。”

  (本文圖片均為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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