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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島之戀》:用傷痛洞穿生命

http://m.134apc.cn 2015年08月21日08:12 來源:中國作家網 陳嫣婧

  2015年,廣島核爆發(fā)生已70年,人們無法忘記核爆帶來的毀滅性災難,關于事件的后續(xù)報道也很多,幾乎都以記實方式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中。在巨大的苦難面前,人們總是認為誠實的記錄和理性的反思才是最好的面對方式,德國思想家泰奧多·阿多諾曾說:“奧斯維辛之后,寫詩也是野蠻的!钡膶W,這門古老的,也可以說是永恒地關懷著人類終極苦痛的技藝,是否真的不再有用武之地了?杜拉斯于1959年寫就的《廣島之戀》,也許可用作回答這個問題的經典范本。

  《廣島之戀》首先是一個愛情故事,且發(fā)生在戰(zhàn)后的和平年代,這與揭示戰(zhàn)爭似乎沒什么關系,但杜拉斯卻極有把握地斷言:只有在廣島(也許是世界上惟一的地方)這片領地里,人類普遍所共有的情欲、愛情和不幸等主題,才能浮現(xiàn)在一片無情的光輝之下。而她要表達的,正是這絕無僅有的無情,或更確切地說,是被傷害的疼痛及不可治愈。書中的法國女子早年在法國內韋爾小城與一名德國士兵相愛,他們在內韋爾小城樹林中的暗室里躲藏幽會,法國解放那天德國士兵被擊斃,死在愛人懷中,女子也因遭懷疑為通敵間諜而被剃光了頭發(fā)幽禁在地下室。她瘋了,直到廣島核爆預示著二戰(zhàn)最終的勝利,才被放出來,去了巴黎。女子被戰(zhàn)爭所傷,被愛情所傷,被道德的合理性所傷,因被世人棄絕發(fā)了瘋。

  這毀滅性的傷害表面上隨著象征法國勝利的馬賽曲而被撫平了,剃光的頭發(fā)留了起來,女子后來還成為演員,有了婚姻和孩子,看似早已從戰(zhàn)爭及其衍生的種種外部暴力和失去愛人的痛苦中走了出來。但她真的走出來了嗎?當她來到廣島,一個日本男人的出現(xiàn)重新喚起她關于內韋爾的所有痛苦記憶。廣島核爆那日正是她脫離幽閉之時,當一種建立在表象之上的希望重疊著另一個城市(及其作為個體的公民)正遭受的傷害時,暴力以不斷變化又不離其中的方式持續(xù)地蔓延著。往日的疼痛喚起了女子的愛,可她卻無法將這愛落實在一個新的情人身上,雙方俱有家庭的現(xiàn)實身份讓她懼怕道德的譴責,而重拾愛的能力又讓她的內心充滿自責:為什么生活還在向前?欲望還能更新?這自責本身就是對痛苦的不斷確認和追緬,記憶無從忘卻,傷害亦無法擺脫。作品的最后,女子對她的日本情人說:“你就是廣島!鼻槿嘶貞骸蹦憔褪莾软f爾,法國的內韋爾!倍爬顾坪跏窃诮璐税凳,這絕不僅僅是兩個個體相愛的故事,內韋爾和廣島是創(chuàng)傷的象征,戰(zhàn)爭和愛情在這兩個有標志性意義的地名中得以彼此呼應,形成同構關系。而創(chuàng)傷,無論是愛情還是戰(zhàn)爭帶來的,都將是延續(xù)的、有關聯(lián)的、不可愈的,暴力無所不在。

  也正因為創(chuàng)傷的不可愈,杜拉斯欲進一步表現(xiàn)出一種永恒的反叛,用傷痕反叛傷口的愈合,用疼痛抵御遺忘。讓一個法國女孩愛上屬于國家敵人的男孩,這本身即是叛逆,加之后來她又與戰(zhàn)敗國的日本男人相愛,那更是對叛逆的一味追認和加強。記得電影里有一組鏡頭,是女子所在的法國攝制組要在廣島取景拍攝一段日本當?shù)亟M織紀念核爆的鏡頭,那些穿著和服和校服的游行者舉著大幅宣傳標語和照片走過廣場。廣島作為 一個被核武器重創(chuàng)的城市,它直接的恐怖和血腥紛紛進入人們的視線,但就在此時,男女主角被游行隊伍沖到了一邊,他們離開了,并回到住所盡情做愛。杜拉斯曾就此作出解釋:“寫作《廣島之戀》的主要目的,即摒棄以恐怖描寫恐怖,而代之以將這種恐怖納入愛情之中,使之從灰燼中復活。這種愛情肯定別具一格,令人贊嘆。比發(fā)生在世界上任何別的城市,任何一個不是死亡所把存下來的地方,更能使人信服。”也就是說,杜拉斯要表現(xiàn)的,是建立在死亡之上的愛情,或說用愛欲來呼應死亡,確認死亡的存在。愛情有時和死亡一樣,也是暴力的直接結果,所以用愛情確認暴力的普遍存在,即是反叛試圖掩蓋它的正義力量。杜拉斯是左派作家,上世紀60年代曾一度加入法國共產黨,左派知識分子在西方世界里最經常做的事,就是反叛和重構某個事物或觀念的合理性,而這也可以被看作是杜拉斯創(chuàng)作《廣島之戀》的內在動因。

  傷害從未間斷,但受傷也能使人產生另一種力量,體驗生命更真切的存在。存在的終極價值,自然是杜拉斯最關注的命題,廣島核爆發(fā)生后,其反思和紀念的活動蔓延至今,但或許惟有文學,才能從作為個體的人出發(fā),穿透生命無限的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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