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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曾為劉衍隍的學術著作《順其自然》寫過序,深感寫序的過程即是很好的學習過程。這次劉衍隍又發(fā)來他的散文集書稿《故去的情思》 ,讀過后有四個地方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濃郁的真情實感
《故去的情思》一書,分為“親情篇”“鄉(xiāng)情篇”和“友情篇”三卷,“情”是貫穿全書的紐帶。這在“親情篇”一卷中著墨尤多,內(nèi)容涉及父親、母親、細爹(奶奶) 、漢爹和姑爹等十余人。每記一人,都傾注了作者的真摯情感。其中, 《母親》一文寫到他們對逝去母親的思念:“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兄弟姐妹心里再也不會像母親去世時那樣傷悲,但對母親的懷念和哀思卻是與日俱增,其情似乎更濃更深。 ”讀到此處,我想起南唐后主李煜的詞:“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如果說,作者在《母親》一文中表達感情的方式是直抒胸臆,那么在《細爹》一文中則用具體的事例將奶奶對自己的關愛之情娓娓道來。他寫道:“在吃食堂的頭幾天,每餐我三兩口吃完自己飯缽里的那點米飯后,總是用筷子敲打缽子。每當這個時候,細爹也總是從她的飯缽里,挑出一大坨飯放到我的飯缽里。 ”農(nóng)村吃大食堂的時候,正是我國經(jīng)濟最為困難的時期,很多農(nóng)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作者家里也是如此。這個小小的舉動,所體現(xiàn)的正是“細爹”對他的無比疼愛。
在“鄉(xiāng)情篇”和“友情篇”中,作者的真情實感也滲透在每一篇作品中。例如《家鄉(xiāng)的山》一文中,寫作者把皂角樹當成一生的朋友,并為它“隨水土流失拔地而倒”而扼腕嘆息;又如“友情篇”中講述了作者年輕時許多個“似愛非愛”的故事。那種朦朧的情愫、那些憂傷的錯過,在《故去的情思》一書中,就像是一杯濃得化不開的烈酒。
二、珍貴的歷史記憶
巴爾扎克曾說:“小說是一個民族的秘史。 ”其實,散文何嘗不是這樣。在這本散文集中,作者在寫人敘事的同時,給讀者提供了諸多珍貴的歷史記憶。例如, 《父親》一文中提到,作者的父親劉其初曾參加國民黨抗日部隊,駐扎云南昆明,成為一名光榮的汽車兵,“或隨同車隊,或單獨駕車,夜以繼日地穿梭奔馳于云貴川和廣西等地,為抗戰(zhàn)前線運送武器彈藥和軍需物資” 。作者還記錄了父親多次“執(zhí)行任務”時的所見所聞以及緬甸保衛(wèi)戰(zhàn)時的諸多史事,這些完全可以作為教科書和學術研究的有意義的補充?箲(zhàn)勝利后,作者父親“離開國軍部隊后再也沒有回去” ,一直在家跟隨家人種田務農(nóng)。該文中有大量的文字介紹作者父親在20世紀50年代初期參加臨湘縣建立國營松楊湖農(nóng)場時的經(jīng)歷,此后又被調(diào)往云溪公社農(nóng)機站工作,直到上世紀80年代退休。這些文字,本是作者為緬懷父親而寫下的,卻在無意之中成了研究岳陽地方經(jīng)濟發(fā)展,尤其是農(nóng)村行政區(qū)劃變化的可信史料。
三、樸素的哲理思辨
作者并非專業(yè)的學問研究者,而只是一位普通的基層干部(當然是優(yōu)秀的基層干部) 。但在《故去的情思》一書中,不少地方卻閃耀著樸素而深刻的哲學光芒。而這種哲學光芒來源于作者長期的認真學習,來源于作者長期來對生活和人生的自覺思考。
《劉瓦匠》一文的主人公劉保生,因為“頗具智慧,做事喜歡動腦子,找竅門” ,而被鄉(xiāng)民稱之為“寶記里” 。他有一句在村里廣為流傳的名言:“做么里冒得巧?窩(拉)屎都有巧! ”意在說明凡事都要講究個方式方法,方式方法對了,事情就好辦了。作者認為這是“鄉(xiāng)下人的哲學” ,“在那些‘風雅人’看來甚至還有些鄙陋,但鄉(xiāng)里人覺得這話形象生動,說得在理” 。確實,在現(xiàn)實生活中,讀書寫作也好,耕田做工也好,唯有正確的方法才可以使我們獲得事半功倍的效果。誠如西方哲人笛卡兒所說:“最有價值的知識是方法的知識。 ”
“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 ”自然界中的一草一木,也可以激發(fā)作者的哲學思考。 《小草遐思》一文寫到的鐵馬筋是一種平凡而生命力極強的小草,當它遭到塵土、牛糞等物的覆蓋時,“鐵馬筋也不會變節(jié)而與其同流合污。污物仍是污物,鐵馬筋仍是鐵馬筋。雨水過后,它依然顯示翠綠如茵的本色” 。這給我們一種啟示:無論地位多么卑微,無論環(huán)境怎樣惡劣,只要堅持自身的高風亮節(jié),就可以保持本色,傲然獨存。
四、獨特的地域文化
《故去的情思》一書中,還為我們展現(xiàn)了諸多獨特而新鮮的地域文化,本地的讀者閱讀起來會感到特別親切,外地的讀者閱讀起來會嘖嘖稱奇。如《家鄉(xiāng)的水》里涉及的江港文化、 《夏日印象》里提到的裸睡風俗、 《幫工》里記下的鄉(xiāng)民在非常時期相互幫忙的習俗、還有大年三十早上的送茶、大年初一早上的“出天方” ,如此種種,在作者的筆下,皆是精彩紛呈,魅力十足。
而尤其讓人耳目一新的,莫過于書中載錄的幾首民間歌謠。如《母親》一文說,作者母親擁有動聽的歌喉,因而在“修筑水庫或山塘的大壩”的時候,“每次被安排去打硪”的工地唱歌喊號。他母親唱道:
手巾上面繡鴛鴦,喲,嗬哩咯喲,嗬哩;送情郎呀干果果,嘿嗨兒,嘿嗨兒。
這段詞意淺顯的歌謠,所傳達的正是勞動人民對愛情的渴望和憧憬,而這種精神追求,又可以轉化成一種激勵勞動的巨大動力。其中點綴的許多方言土語,又使這首歌謠充滿著強烈的地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