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找回被盜走的尊嚴
《明朝那些事兒》《步步驚心》等圖書持續(xù)暢銷，《羋月傳》《瑯琊榜》等電視劇輪番熱播，《失戀33天》《致青春》等電 影票房大賣……近些年來，基于網絡文學作品轉化而來的圖書、電影、電視劇、游戲等，已經為人們的文化生活烹飪了一道道大餐。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數字出版 司副司長宋建新介紹，截至去年底，由網絡文學原創(chuàng)作品轉化為圖書出版的超過了5000部，改編成電影的515部，改編成游戲的201部，改編成動漫作品的 130部。
然而，網絡文學的版權保護現(xiàn)狀卻不容樂觀。據艾瑞咨詢發(fā)布的《中國網絡文學版權保護白皮書》（以下簡稱白皮書）顯 示：2014年全年，盜版網絡文學如果全部按照正版計價，PC端付費閱讀收入損失達43.2億元，移動端付費閱讀收入損失達34.5億元，合計77.7億 元。而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在損失77.7億元網絡文學直接收入的基礎上，還損失了21.8億元的衍生產品產值。
繁榮的陰影下，問題野蠻生長。面對如此的網絡文學生態(tài)，一線的網絡作家、網絡平臺有何心聲？他們的合法權益如何得到更好的保障？
“秒盜”壓榨著作家的心血
“只要有免費的盜版看，大家便不會愿意掏錢，就相當于我們在給盜版者無償打工?！惫P名為“葉非夜”的閱文集團簽約網絡作家孔子葉舉例說，自己某部作品免 費閱讀篇章每天的閱讀人次在15萬左右，然而整部作品一上架，就有20余個盜版網站開始瘋狂掠奪用戶，僅有4萬讀者進行付費閱讀?？鬃尤~說，“就算付費章 節(jié)沒人看，也想它在那里呆著，因為這是自己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心血，不容盜賊拿走?！?/p>
閱文集團首席執(zhí)行官吳文輝形象地將網絡文學盜版 稱為“秒盜”?！白罱形蛔髡吒嬖V我們，他的作品寫出來在網上發(fā)布不到五分鐘，他就在貼吧及其他文學網站發(fā)現(xiàn)了盜版，并且沒有注明作者為他本人。這些侵權 行為使得作家們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一發(fā)表就變成了‘全網公開’的性質，帶來的危害是多方面的?！眳俏妮x說，“首先對于作家來講，他們凝聚讀者的能力受到了影響， 因為很多盜版網站不會告訴讀者這些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是誰，網友通過盜版網站或者搜索引擎看到作品之后，難以對作者產生認同。其次是直接的經濟利益損失，作家們 辛苦創(chuàng)作的作品，以非常低廉的價格在網絡上出售電子版權，但盜版猖獗使他們的稿酬利益受到了巨大損失?！?/p>
“專業(yè)化的盜版網站采用技術手段等短時間進行盜版，然后通過搜索引擎等作推廣，海量用戶進入站點后，帶來的流量就能賺取巨額的廣告收入。然后，整個鏈條再進行分贓?！睒I(yè)內人士介紹。
令網絡作家們憤慨的是，一些搜索引擎罔顧社會責任和國家法律，通常將盜版網站的鏈接排列在搜索結果的最前列，“許多讀者一搜索就點進了盜版網站，但他們 根本不會關注內容是盜版而來的，或者以為盜版就是正版。每次我自己要翻好幾頁才能看見自己作品的正版鏈接，心里真的挺難受的?！笨鬃尤~說，搜索引擎的這種 流氓行為，難道沒人來管一管？
除了搜索引擎，小說貼吧的公然盜版也令網絡作家們叫苦不迭。白皮書顯示，網絡文學用戶在論壇貼吧、下載 站、網盤和盜版網絡文學網站觀看盜版小說的比例均超過50%，其中貼吧論壇比例達64.3%，是最嚴重的盜版渠道?！百N吧的內容由專門盜版的‘更新組’上傳，以用戶名義盜版，故而給打擊盜版增加了巨大困難。一旦查處起來，大不了封了某個賬號、關閉某個貼吧，但是一個倒下了，千萬個又站起來了……”網絡作家 常煜無奈地說。
“那些盜版網站、貼吧、搜索引擎沒有悔改意識不說，經常大肆宣揚‘網上付費閱讀是不對的’‘看書收錢，是作者貪財’的觀念，有的甚至打著‘知識自由分享’的旗號，污染了整個網絡文學生態(tài)?！本W絡作家王詩原表示，即便自己的小說全部章節(jié)都是免費閱讀，也堅決抵制盜版。
正版維權迫切呼喚法律保障
盜版猖獗，其根源是巨大的經濟利益和較低的違法成本。
“首先是侵權非常容易。網絡文學屬于文字內容，盜版只需要直接復制粘貼即可。即使是采用照片格式發(fā)布，也很容易被破解。”吳文輝講道。另外，由于網絡小說用戶量巨大，流量會帶來非常高的廣告回報；更重要的是侵權成本相對較低，對盜版的威懾力相當有限。“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大量的網站、搜索引擎會趨之若鶩，投入大量精力進行盜版。”
而對于被侵權的網絡作家來講，難以確定盜版的對象、缺乏維權的渠道、訴訟程序繁瑣、收益跟付出不成正比等問題，也讓他們常常只能忍氣吞聲。
“閱文集團為維權服務投入了海量的成本與人力，并且外聘了幾十家律師事務所專門打擊侵權行為。我們每年要和100多家侵權平臺展開訴訟、投訴、行政舉報等，同時每年要向各大搜索引擎發(fā)函投訴侵權盜版鏈接，發(fā)函內容涉及十幾萬條鏈接。”吳文輝介紹，通過采取行政投訴、刑事訴訟等手段，已經關閉了一大批大中型的盜版侵權網站?！暗F(xiàn)在的問題是，一方面有大量個人的小型網站存在，數量巨大；另一方面有百度等搜索引擎給他們導流，讓用戶能夠找到他們。整個利益鏈 十分完整，使侵權打擊更加困難?！?/p>
中南大學文學院網絡文學研究基地首席專家、全國網絡文學研究會會長歐陽友權介紹，目前網絡文學的侵權 主要有論壇、盜版網站、專業(yè)化盜版網絡文學站點、文檔分享平臺、P2P下載、網盤、搜索引擎轉碼、瀏覽器聚合、移動APP等盜版模式。傳播渠道的多樣化， 使打擊難度進一步加大。
“為了防止盜版，許多網絡平臺采取了各種反盜版技術，但技術升級太快，反盜手段很快就被破解了。所以，采用技術 手段來打擊盜版不是長久之計，唯有法律、規(guī)則來約束才能有實效?！遍單募瘓F簽約網絡作家“琴律”李蕤賓期待強有力的法律法規(guī)盡早出臺，讓盜版者不敢盜、不 能盜，維護網絡文學版權的尊嚴。
吳文輝表示，希望國家能加強立法，推動《著作權法》和《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修改和完善，對文學作品盜版的網站進行更嚴格的限制，也為訴訟提供一些便利；其次建議國家對于為盜版侵權提供便利的搜索引擎提出明確的管理意見，下架侵權盜版鏈接。
文化主管部門須重拳出擊
“盜版就是盜竊。”李蕤賓發(fā)現(xiàn)，當下的讀者年齡越來越小，如果從小就在閱讀盜版的環(huán)境下成長，相當于從小就種下了盜竊的種子，“這顆惡的種子將極大地誤 導小孩子的思想觀念和道德意識，我們很難想象這樣的孩子長大之后，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盜賊。這對全民族來講都是可悲的?！?/p>
2011年3月15日，賈平凹、韓寒等50位作家公開發(fā)布《中國作家聲討百度書》，指責百度文庫“偷走了我們的作品，偷走了我們的權利，偷走了我們的財物”。同年11月4日，韓寒、慕容雪村等4位作家起訴百度侵權一案被北京海淀區(qū)法院正式受理。2012年9月17日，百度文庫侵權案在北京市海淀區(qū)人民法院進行一審宣判， 法院判令百度公司侵權成立，需賠償包括韓寒在內的3名作家經濟損失共計14.5萬元。
自2005年以來，國家版權局、國家網信辦、工信 部、公安部聯(lián)合開展了打擊網絡侵權盜版的專項治理——“劍網行動”。10年間，“劍網行動”共查辦案件4681起，依法關閉侵權盜版網站2676個，沒收 服務器及相關設備1178臺，罰款人民幣1135萬元，移送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案件388件。查處了百度文庫侵權案、360侵權案等一批侵權盜版大案要 案。
除了查辦案件，我國文化主管部門還在積極推動網絡版權保護法律法規(guī)的完善。比如，2006年國務院頒布了《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 例》，對網絡版權保護進行了詳細規(guī)定；2015年初，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專門印發(fā)《關于推動網絡文學健康發(fā)展的指導意見》，提出要建立完善作品管理制 度，切實加強版權保護。
宋建新表示，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數字出版司正在加快研究網絡作品標識系統(tǒng)，以動態(tài)反映新增網絡作品的數量、品 種、信息及規(guī)模，標注核心機構和發(fā)表機構等信息?！耙源_定明晰原創(chuàng)作者著作權歸屬特征為目標，逐步明晰網絡管理制度，推進網絡原創(chuàng)作品標準識別，建立監(jiān)督 性強、使用便捷的原創(chuàng)網絡作品的編目系統(tǒng)、版權信息系統(tǒng)和社會公示及查詢系統(tǒng)，為網絡原創(chuàng)作品保護產業(yè)鏈的深度開發(fā)提供有效信息及科學支撐?！?/p>
“目前來看，網絡文化市場監(jiān)管是一項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在實際執(zhí)法中我們發(fā)現(xiàn)，辦理一個網絡文化市場違法案件比較困難，有時需要文化部門多方協(xié)調公安、通 管、電信等多家部門。比如，在某個網絡文化案件中，查違法行為責任人，需要公安部門協(xié)助；查網站服務器需要電信部門協(xié)助；查網站ICP備案信息需要通管部 門協(xié)助。而目前這種聯(lián)動機制并不健全?！闭憬∥幕瘡d副廳長蔡曉春說。他建議，應當構建網絡文化市場部門聯(lián)動機制，搭建網絡文化監(jiān)管交流平臺，從而形成監(jiān)管合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