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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搖曳多姿的題畫詩
來源:光明日報(bào) | 劉火  2016年07月05日16:08
 對牛彈琴圖 石濤
對牛彈琴圖 石濤

  齊白石對自己的題畫詩無比自豪。眾人喜歡他的畫,但他卻說“我詩第一,印次之,書再次之,畫更次之”。齊說自己的畫在詩、印、書之后,當(dāng)然是謙辭。但是,齊自詡“詩第一”,則顯示了詩在中國文藝史里曾有過的獨(dú)尊地位。國畫里往往有題畫詩,則在一定程度上抬升了畫的品位。

  詩與畫,在文采斑斕的兩宋就完成了天作之合。治理國家有些蹩腳,但畫藝詩藝冠絕的宋徽宗趙佶,其《瑞鶴圖》幾乎是詩畫合璧的典范。除了圖的典雅外,一首題畫詩,不僅讓詩、畫、書相映成趣,而且提升了畫面的美好寓意?!扒鍟怎牱鞑誓?,仙禽告瑞忽來儀。飄飄元是三山侶,兩兩還呈千歲姿。似擬碧鸞棲寶閣,豈同赤雁集天池。徘徊嘹唳當(dāng)?shù)りI。故使憧憧庶俗知?!钡搅松剿嫶蟀l(fā)展的元代,題畫詩更加派上了“用場”。開山水畫先河的黃公望,其畫開闊,題畫詩也寫得大氣。《為張伯雨畫仙山圖》有題畫詩二首,其中一首“東望蓬萊弱水長,方壺宮闕鎮(zhèn)芝房。誰憐誤落塵寰久,曾嗽飛霞燕帝觴”。由宋元明至清,題畫詩達(dá)到高峰,如石濤等畫家的題畫詩,絲毫不亞于當(dāng)時(shí)的著名詩人之作。

  眾所周知,石濤的山水畫獨(dú)步天下。山水畫里的眾多題畫詩是石濤山水畫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明明垂柳下,春水滿山田,農(nóng)夫寒帶雨,耕破一溪煙”(黃山游蹤圖三);“一水孤蒲綠,半天云雨清,扁舟去遠(yuǎn)浦,可遂打魚情”(黃山游蹤圖一);“游人若宿祥符寺,先去湯池一洗之。百劫塵根都洗盡,好登峰頂細(xì)吟詩”(黃山八勝圖六)。在花鳥畫里,題畫詩數(shù)量也不少:“度索山光醉月華,碧空無際染朝霞。東風(fēng)得意乘消息,變作夭桃世上花”(桃花);“誰將冰雪折成球,此輩應(yīng)知非濁流。記得瓊花尤出色,高高飛上白云樓”(繡球花);“何必秋風(fēng)想會芽,菜根無乃是靈根。寫來淡墨清泉里,留與肥耳作孟鄰”(白菜)等。要禪義有禪義、要情趣有情趣、要哲理有哲理、要生活有生活,這些題畫詩不僅充實(shí)了畫中之畫,而且擴(kuò)大到畫外之畫。進(jìn)而讓題畫詩形成一種具有獨(dú)立意義的詩格詩風(fēng)。甚至有時(shí),題畫詩才是真正主角。石濤有一幅《對牛彈琴圖》,畫面只一撫琴老者與一靜靜臥著的墨牛,老者與墨牛相對而坐,沒有設(shè)色,畫面極為簡約,題畫詩則有六首古風(fēng),近800字,布滿畫面。最精彩的是第六首的最末幾句:“世上琴聲盡說假,不如此牛聽得真。聽真聽假聚復(fù)散,琴聲如暮牛如旦。牛叫知音切莫彈,此調(diào)一曲琴先爛”。

  詩入畫也是文人畫的重要標(biāo)志之一。到了近現(xiàn)代,如吳(昌碩)、齊(白石)、黃(賓虹)、潘(天壽)、傅(抱石)、李(可染)等,其畫其詩都有很高的成就。特別是齊、傅兩人的題畫詩,除了繼承中國詩學(xué)的典雅傳統(tǒng)之外,在大眾化和口語化方面,還造出一片新聲。齊在花鳥畫方面的造詣與成就幾無人能及,花鳥畫上的題畫詩也可圈可點(diǎn)。如“黃花正色未為工,不入時(shí)人眾眼中。草木也知通世法,舍身學(xué)得牡丹紅”;“八哥解語偏饒舌,鸚鵡能言有是非。省卻人間煩惱事,斜陽古樹看鴉歸”(菊花八哥);“卅載何須淚不干,從來生女勝生男。好寫墓碑胡母字,千秋名跡借王三”(青蛙蝌蚪)?!毒鸥琛吩诔o里雖屬民歌,但時(shí)隔兩千多年,《九歌》已非一般人可讀。傅抱石一生極喜《九歌》,同一題材畫有多幅。在畫《九歌》時(shí),大量地使用白話。如“荷花衫子蕙花帶,你忽然去,忽然又來。你晚上睡在天宮,在云端為誰等待”(少司命);“云神放耀光,賽得太陰與太陽。坐在龍車上,身穿著五彩的衣裳。她要在空中翱翔,游覽四方”(云中君)??梢婎}畫詩在傅抱石手里,已經(jīng)與五四白話新詩有機(jī)接軌。

  白話詩入國畫,這是了不起的一個(gè)變化。這一變化表明,國畫的創(chuàng)新途徑既然可以是多樣的,詩的創(chuàng)新也具多條路徑,問題在于畫家詩人們敢不敢于去試。我們的先人,無論是畫是詩,并不墨守成規(guī),而是以搖曳多姿的題畫詩,擴(kuò)大了國畫的天地,同時(shí)讓詩也獲得了另外一種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