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燒友
我身邊的朋友大多都有自己的愛好,有人好酒,有人好茶。有的好釣個魚,有的好集個郵。有的則不辭辛苦,背著沉重的攝影器材滿世界拍片子,也有的拿著那點兒私房錢,周末去古玩市場淘寶貝。我覺得人得有點兒愛好,否則生活就會乏味。雖然玩物喪志的事兒咱不能干,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人一旦有了愛好,也就能自覺自愿地、毫無怨言地驅(qū)動著自己往前奔。
我這人一不抽煙,二不喝酒,就好買唱片、聽音樂、折騰音響器材,也就是大伙兒常說的“發(fā)燒友”。掐指算來,我的“發(fā)燒”歷程也著實不短了,在京城里也能算上個老資格的“發(fā)燒友”了。引我踏上“發(fā)燒”之路的人,就是恩師高燕先生,我初次接觸“發(fā)燒級音響”就是在高燕先生的家里。記得當(dāng)時他用一部日本“天龍”的功放機來驅(qū)動一對再經(jīng)典不過的英國小音箱——Harbeth LS35a。我坐在沙發(fā)上,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聲音,是發(fā)自眼前這兩個鞋盒大小的Mini喇叭。那天高燕先生播放的曲目是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協(xié)奏曲,演奏者是享譽世界的韓國小提琴家鄭京和女士。說實在話,在這之前我對小提琴曲多是敬而遠之,因為從自己蹩腳的手提錄音機里聽到的小提琴的樂音,大多尖厲,實在讓耳朵不大受用。而那天我是破天荒地感受到了小提琴——這位樂器皇后的魅力。那煙韌、略帶松香味道的琴聲,時而如泣如訴,時而激昂澎湃,我的思緒追隨著琴音的游動,恍惚間與老柴——這位俄羅斯偉大的音樂巨人有了心靈的交流,我豎起耳朵,極力捕捉著每一個樂音,生怕遺漏了些什么。那天我真真實實地享受到了一種幸福,這種享受絕不是往常聆聽音樂時所能得到的快感,而是一種源自心底的幸福,這份幸福里飽含了溫暖、撫慰和感動。
從那天起,我就對音樂和音響器材著了迷。隨著對它們的了解漸深,我越發(fā)覺得自己是個有福之人,每每沉醉在音樂中,感受著聲波輕撫過你的肢體,咀嚼著那些經(jīng)典作品里深邃的內(nèi)涵,可以說每一次的聆聽都是與音樂家們情感交流的過程。一曲終了,我都會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著:“音樂真美,人生真好!”
用“痛并快樂著”這句話來形容音樂“發(fā)燒友”是再合適不過了?!鞍l(fā)燒友”們是一群對聲音永遠不會滿足的怪人,他們每時每刻都在琢磨著如何升級自己的音響器材。當(dāng)他們歡天喜地地把自己心儀的音響器材捧回家時,那種快樂和滿足感是常人沒法體會到的??珊镁安婚L,沒過個把月,就發(fā)覺新買的器材并沒有達到預(yù)期的效果,于是煩心事兒就來了。瞧著二手器材店老板奸詐的笑臉,算計著這一買一賣之間的損失,真是心如刀割?。]轍,為了好聲音只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就這樣的反反復(fù)復(fù),“發(fā)燒友”們在期盼、幸福和痛苦的漩渦里打著轉(zhuǎn)兒,卻樂此不疲。他們?yōu)榱撕寐曇?,不惜一擲千金;也為千金散盡,卻沒能達到理想的效果而徹夜難眠。有些“高燒友”被人們視為“瘋子”,因為他們的行為過于離譜。別說常人,即使讓我這個夠“燒包”的人都難以接受。
在這兒我給大伙兒說個段子,真事兒。有位“老燒友”和我相識多年,這位老哥一輩子就喜歡JBL的音箱。在他面積局促的家里,收藏了多對大大小小、不同型號的JBL音箱。上個月我去他家拜訪。進了家門,也不寒暄,他徑直就把我領(lǐng)進了臥室,興沖沖地向我展示他新購進的一對巨型JBL古董音箱,這大家伙把本就不寬裕的臥室?guī)缀跞麧M了。這對音箱很是罕見,我也只是在音響雜志上看到過介紹它的文章。
“好東西,稀罕物件兒。多少銀子進的?”
“保密!甭問多少銀子,您先聽聽聲兒吧!”
在我的預(yù)料之中,這對老古董能量十足,播放出的聲音可謂驚天動地,看著臥室里單薄的門窗隨著巨大的聲波拼命地震動,不免有些擔(dān)心它們,會不會忽然散了架。
不消5分鐘,臥室的側(cè)墻就傳來“咚咚”的捶打聲,“老燒友”趕忙調(diào)低了音量,回頭沖我說,隔壁的老太太又抗議了。
“別說老太太了,我這心臟都快不行了!您這不是享受,怎么覺著是上刑??!唉!你把臥室占了,你們兩口子晚上睡哪兒啊?”
“好辦!晚上我就在兩個音箱上面搭塊床板,就全妥了,跟你說吧,晚上睡在音箱上,心里倍兒滿足。”
“那嫂子也和你一樣,睡在音箱上?”
“沒有!她這陣子回娘家住了?!?/p>
“可時間長了,這也不是個事兒呀!”
“我和她已經(jīng)說好了,她哪天回來住,我就給她打地鋪。這不,床墊子都置辦好了?!?/p>
我是無話可說了。難道這位老哥是“燒”的溫度太高,把腦子燒壞了不成?唉!沒轍!“發(fā)燒友”就是這么一群可愛的“瘋子”。 繆 惟 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