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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劉波
來源:《南方文壇》2017年第4期 |   2017年07月21日14:45

劉波,1978年生,湖北荊門人,畢業(yè)于南開大學中文系,文學博士,現(xiàn)任教于三峽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北京師范大學博士后,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第五屆客座研究員,湖北省作協(xié)首屆簽約評論家。在《南方文壇》《當代作家評論》《揚子江評論》《文藝理論與批評》等刊發(fā)表評論文章多篇,出版有《“第三代”詩歌研究》《當代詩壇“刀鋒”透視》《文學的回聲》《詩人在他自己的時代》等。曾獲得湖北文藝評論獎、“后天”批評獎、《紅巖》文學批評獎等。

批評的困惑與有限性

十多年前,我從文學創(chuàng)作走進批評的世界,那時更多出于一些單純的想法,甚至就因為某種闡釋的誘惑和虛榮心。缺乏專業(yè)態(tài)度和精神自覺,僅憑一腔熱情,就武斷地去概括,去總結(jié),去用半吊子理論分析作家作品,實際上是基于濫用話語權的盲目自信。而盲目所帶來的后果,一度讓我在簡單粗暴的評判中變得更加狂妄。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是這樣居高臨下地去解讀作品,以為自己真理在握,事后我能隱隱感覺到,作品會反過來“嘲笑”我,笑我過于簡單地處理了文學內(nèi)在的豐富性和復雜性。那種二元對立的評判,非黑即白的言說,讓批評變成了淺薄的陳詞濫調(diào),而不是“迷人的美”。當然,我并非刻意裝深沉,但越深入到批評的內(nèi)部,越會發(fā)現(xiàn),那些未加思考的即興表達,很快就陷入了可笑的偏見。那么,批評的準確性,如何去修煉,又如何獲得驗證?有時,曖昧性也可能成為批評的風格,畢竟,它屬于文學的范疇。我的批評就在感性與理性、直覺與論證、美學與科學的糾結(jié)中,不斷地朝向未知的領域探索。也許正是在這樣一種矛盾和撕裂中,我意識到了批評的難度,以及它在什么樣的意義上可以成立。很多批評家都會有自己的套路,且為套路準備了無數(shù)種辯解的理由。既然所有的套路都可能通往理想中的批評殿堂,是否必須要尋找一條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大道?與其如此,還不如開辟一條屬于自己的新路??稍谂η靶械倪^程中發(fā)現(xiàn),我離自己理想的批評始終有一段距離,當一路向其靠近時,那個目標也在不斷地延伸。這到達不了目的地的困境,也讓我逐漸明白:因自我認知的局限性,批評無法通往完美之境,它也存在有限性。

在時刻遭遇的困惑里,我必須得承認這一點,批評不能包治文學的百病,甚至都不能為創(chuàng)作指出一條明路。當所有的分析和闡釋都變成了觀念的自我辯護,批評的意義到底何在?它針對什么樣的寫作才會有效?在批判性思維主導中,我可否以包容心含納創(chuàng)造的幽暗之美?在求疵的途中,我能否以尋美的心態(tài)重建自己的文學價值體系?

無數(shù)的問題紛至沓來,我漸生慚愧,同時也有了另一份清醒:既然批評不是萬能的,它只能聯(lián)于歷史和現(xiàn)實的維度,通過對話與交流,如同喬治·斯坦納所言,“使得感受力的地圖更加開闊和復雜”。當然,認識到批評的有限性,并不是要為自己不及物的寫作尋找借口,因為有時批評家的惰性和無能,恰恰就隱藏在批評的有限性之中。相對于作品、時代與更寬廣的世界來說,在主體的內(nèi)部,批評的有限性與闡釋的創(chuàng)造性之間,似乎能構(gòu)成一種張力,這種張力或許就是我們再度出發(fā)的契機。如何在文學創(chuàng)造與理性分析之間找到一個合適的度,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因為我很難找到這個度的明晰性和邊界所在,它的捉摸不定,讓批評一直處于“未完成”狀態(tài)。一篇文章總像感覺沒有寫完,也可能永遠都寫不完,但這不是放棄的理由。我將這種“未完成”當作拓展批評空間的機遇,因為沒有足夠的審美空間,也就難言批評的獨立性和自由創(chuàng)新。

當我回過頭來重審自己的批評道路,發(fā)現(xiàn)當初依靠激情作為動力源的作品闡釋,只是讀后感的變體。我也渴望將批評當作一種真正的文學創(chuàng)造,以避免成為職業(yè)后,會變得越來越刻板和僵化。面對優(yōu)秀的作品,我們可從各個角度進入解讀程序,這給批評帶來的是一種挑戰(zhàn),挑戰(zhàn)我們能夠在多大程度上進行轉(zhuǎn)化和二度創(chuàng)造。

這兩年,我就是在這種困惑、考驗、難度、信心與挑戰(zhàn)交織的動力驅(qū)使下,不斷地向批評的理想境界靠攏。雖不能至,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