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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另一種堅守與前行 ——《中國文學論壇文集》序二
來源:《中國文學論壇文集——文學的觀察與展望》 | 秦嶺  2017年09月28日21:52

在世事瞬息萬變的當下,各種亂花迷眼的論壇如滾滾浪濤,喧囂不斷。但是《文學的觀察與展望——中國文學論壇文集》的存在和運行方式,卻似另一種堅守與前行,如浪中之礁,山中之澗,那種堅韌的持續(xù)與純粹,容易讓我們想到文學的良知與真誠。一路走來,竟已歷經8個春秋,滿當當足16屆。這是什么時空概念?若是一棵樹,早已根深葉茂,果盈枝頭,這還不算它長長的投影。

文學創(chuàng)作是咀嚼寂寞的營生,可是,當論壇這種形式對創(chuàng)作有足夠的養(yǎng)料供應,也未嘗不是一種思想和精神的反哺和映照。因此,能成為中國文學論壇的見證者和參與者之一,是我的幸運。大概是2009年的某次文學活動中,天津評論家、“超隱喻理論”創(chuàng)立者藏策兄告訴我,中國文學論壇組委會即將在南開大學組織一次以“文學的敘事”為主題的研討會,建議我從自身觀察社會、生活的立場出發(fā),發(fā)表觀點。我這才知道,這個論壇由我的老師、魯迅文學院原副院長、著名評論家王彬先生倡導并組織實施,之前已經在魯迅文學院、中國傳媒大學等高等院校舉辦了3屆,主要參與者是魯迅文學院的學者、在京部分文藝理論專家和特邀的個別作家。繼南開大學之后,我又在魯迅文學院、中國北方工業(yè)大學、北京市西城區(qū)文聯(lián)參加了關于“文學的元理論”等課題的討論,與會者多為中國社科院文學所、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以及在京大型文學期刊的學者和專家。應該說,多年來我參加的各種文學研討會可謂不少,如果說那種大而無當?shù)?、似是而非的、隔靴搔癢的、人云亦云的所謂討論尚有實質性功效的話,倒是新老朋友的敘舊覓新值得一記。但這個論壇不同,在組織形式上,它完全打破了官方和體制的藩籬,宏觀上由王彬先生指導統(tǒng)籌,由熱衷于中國文學研究的相關高等院校、文藝機構承辦或協(xié)辦,囊括體制內外,側重民間性;在研討人員的選擇上,側重于有獨立思想和文學、社會雙重經驗的學者、教授、編輯家,同時根據論壇的實際需要,有針對性地選擇個別小說家、詩人參與,進而實現(xiàn)創(chuàng)作、研究之間的互通與互動;在論壇主題的確定上,注重常態(tài)理論研究、文壇現(xiàn)象與熱點、文學癥候與對策之間的結合與聯(lián)系,有的放矢,對癥下藥,并確保每屆論壇有相對獨立的主題,每個主題都有相對成熟的觀點、論據和論證手段;在討論的原則和紀律上,力戒假、大、空、虛、飾、泛、偽,擯棄面子、情分和好人主義,要求所有發(fā)言者會前充分醞釀,會上開門見山、開誠布公、各抒己見、針鋒相對。對于討論成果,組織專人梳理后,經由組委會集體確定,然后在理論報刊集中發(fā)表。

當討論上升到爭論乃至論戰(zhàn),無疑是擲地有聲、立竿見影的。作為一名寫作者,籠罩我心頭的諸多困惑、謎團也在這里得到冰釋和解散,比如,多年來中國文學何以不善于汲取西方文藝理論在思想、精神層面的成果而僅僅停留在對技術層面的依賴和模仿,何以與博大精深的中國古典文學和傳統(tǒng)文化割袍斷義而失去民族元素的審美特征,何以至今難以構架起適合漢語表達的、具有中國文學自身特征的評價、評估、評判體系,何以在文化多元化時代反而淪落成為束之高閣的小眾自慰而屈居社會邊緣,何以在觀察、批判現(xiàn)實時缺乏基本的歷史觀和社會意識,何以在歷史風云際會、社會千變萬化、時代焦灼陣痛的現(xiàn)實生活中多沉湎于個人情緒的宣泄和小情小調,何以在白話文長達百年的實踐中反而陷入語境、審美、敘事的無序和混亂,何以在大躍進、流水線、一擁而上的創(chuàng)作狂潮中找不到精彩的情節(jié)、描寫和人物,何以在泥沙俱下、跟風逐浪、流派林立的漢語呈現(xiàn)中趨向于敘事、敘述、方法的同質化、機械化、單一化……我意外發(fā)現(xiàn),我的一些思考與判斷與論壇的主旨、指向不謀而合,論壇用開闊的胸襟、情懷和真誠,既在給我認同、支持和接納,同時也給我啟迪、警醒和發(fā)現(xiàn)。這一切富含養(yǎng)分的理論盛宴和思想火花,在文壇日益浮躁的當下,如霧霾中的一片晴空,顯得彌足珍貴。

“道同相謀”。當創(chuàng)作與理論建立某種天然的默契,我與這個團隊的關系變得密不可分,團隊的運行機制也漸趨成熟和完善。大概在2010年初,論壇組委會考慮到京津兩地的地緣關系和兩地文藝理論人才的優(yōu)勢,本著“多邊交流、滾動運行、輻射全國”的發(fā)展思路,建議我所負責的基層文聯(lián)和作協(xié)直接參與承辦或協(xié)辦,這對于我們在地方從事文學組織工作和文學創(chuàng)作的作家而言,無疑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和平臺。于是,在王彬先生的具體指導下,我所負責的文聯(lián)全員上陣,與藏策先生攜手,先后在天津的和平、靜海、寶坻、寧河、塘沽等地舉辦了其中的第三、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六屆論壇。縱觀歷屆論壇,與會代表有來自京、津、晉、吉、鄂、寧、黔等10多個省市的梁鴻鷹、柳萌、李朝全、高偉、李師東、陳濤、王冰、藏策、肖鷹、李建軍、張清華、唐曉渡、卲燕君、顧建平、郭燕、徐晨亮、王雙龍、王久辛、韓小惠、劉川鄂、李建華、牛學智、李云雷、黃萊笙、黃桂元、邱振剛、王春林、譚旭東、李林棟、石厲、馬季等100多位學者,也有楊顯惠、徐坤、岳南、溫亞軍、甘鐵生、寧肯、范穩(wěn)、秦嶺等10多位老中青不同年齡段的作家,論壇涉及“中國當下文學基礎理論”、“中國當下小說敘事現(xiàn)象與敘事理論”、“文學的理論與倫理”、“文學的標準與新媒體時代”、“文學批評的標準與方法”、“開放的理論與本土話語”、“現(xiàn)實主義的此岸與彼岸”、“心靈寫作——從平庸到崇高”、“作家的情懷與時代語境”、“當下散文分析”、“文學的當下性與恒定性”等等。在津期間舉辦的論壇,我盡量從工作出發(fā),召集承擔“津塔文叢”第二輯、第三輯大型文學創(chuàng)作項目、天津“五大道”各類文化創(chuàng)作項目的在津作家、詩人列席旁聽,大家普遍認為,中國文學論壇起點高,作風實,點位準,直指問題癥候,體現(xiàn)文學精神,在第一時間把蝸居在基層的作家拉到了全國理論與創(chuàng)作的最前沿,開闊了視野,增長了見識。如果說論壇的要義是宏觀上為中國文學把脈、會診、指向,那么客觀上也彰顯了另一種價值,那就是為象牙塔與基層之間搭設了橋梁,像直通車一樣鏈接了基層地氣。

“魏晉尚有七賢論,初心何愁覓竹林”。我清晰記得,其中有兩屆論壇為了節(jié)約時間,提高效率,分別是在王彬先生和我下榻的賓館房間進行的,與會者不分年歲老少、資歷高低、權位大小,有的擠在床上,有的共用一把椅子,有的倚門倚窗。大家唇槍舌劍,暢所欲言。窗外月上枝頭,室內意猶未盡。那晚的月光和文學的質地一樣,干干凈凈。

在魯迅文學院、福建三明市的第十四屆、十五屆論壇上,我聽到了這樣的話:“這樣的論壇沒有浮華與做作,沒有官氣、匠氣、銅臭氣、學院氣,一竿子插到底,當下文學的痛癢,一撓便知?!蔽彝耆嘈?,這話一定代表了所有與會者的心聲。在萊笙兄安排的泰寧縣“福建省文藝創(chuàng)作中心”,我興之所至,一氣涂鴉了幾幅水墨芭蕉和水牛,成為我借物抒懷的美好記憶。此物,乃論壇;此懷,乃情感。

“喜看三春花千樹,笑飲豐年酒一杯”。如今,凝結著所有與會人員心血的《中國文學論壇》即將付梓,它既是一次階段性的梳理和回顧,也該是對論壇未來的一種詔示和眺望。當下不可能永遠屬于當下,當下回歸歷史只是一剎那的事情,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論壇的未來,只要當下在,就有繼續(xù)觸摸未來的種種可能。丙申年末,王彬先生囑我和藏策兄寫幾點感想,以為序之一二。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僅就我知之所系,系之所感,涂鴉此番淺顯雜憶,亦算作另一種討教。

扭捏惶恐之下,便是這番文字了。

2017年1月5日(臘八)于天津觀海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