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詩酒江湖中,感受白族作家的文學創(chuàng)作
中央民族大學的兩位學生對白族作家曉雪老師(左)進行訪談。 張歆攝
一首詩,一碗酒,一縷茶香,縈繞在一起,構(gòu)成了別樣的人生,構(gòu)成了詩與酒的獨特江湖。那里沒有浮躁多變的人心,沒有訴說不盡的愁緒,沒有詭譎變幻的世相,有的只是纏綿于唇齒間的香——茶香、酒香、書香。這和我們對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的憧憬和幻想重合起來,又有細微的差異之處:以往對大理美景的狂想,僅限于書本和一些影視資料;真正到了大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再多的文字和圖像都略顯單薄。大理是一個無法言說的地方,特別是這次參與國家重大課題——《中國當代少數(shù)民族作家資料庫建設(shè)及其研究》,中央民族大學負責對大理州白族作家進行訪談,筆者以一個研究者的身份進入大理,進入白族作家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情境中,感受更是與眾不同。
一是“詩意的居所”。我們進入作家家中進行訪談,見到的大多是“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的白族經(jīng)典民居,訪談多在天井中進行。冬日的大理仍舊有鮮花點綴其中,“風花雪月”——上關(guān)花、下關(guān)風、蒼山雪、洱海月,不僅僅作為一種地理風貌去呈現(xiàn),而是真正作為一種生活感悟而融匯在作家的筆端。所謂“詩意的棲居”大抵如此吧?白族作家們無論是生活中還是寫作中,始終保持著對美的關(guān)注,將生活藝術(shù)化和詩意化。他們的生活是林語堂所向往的“宅中有園,園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樹,樹上見天,天中有月”的理想之境。他們的作品始終氤氳著洱海上升騰而起的淡淡水氣,訴諸筆端的是琥珀色茶湯中的若有若無的回甘。
二是“詩酒人生”。訪談結(jié)束后,作家們大都熱情地邀請我們品嘗大理美食,并佐以美酒——喝的是名為“雪山清蕎酒”的小曲酒,包裝小巧可愛。這種酒入口清香綿柔,回味悠長,一如白族作家筆下充滿溫情的世界。他們并不避諱在作品中書寫云南鄉(xiāng)間一些亟待變革的事情,只是這種書寫異于那些犀利的批判,更多的是理解。這種理解體現(xiàn)在他們筆下主人公在塵世間的掙扎,即便那掙扎帶有少許的宿命,但仍蘊含著坦蕩的美感。這種坦蕩亦體現(xiàn)在酒桌上,沒有令人厭煩的勸酒,更多是“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惺惺相惜,是“白日放歌須縱酒”的疏狂肆意,是“桃李春風一杯酒”的感慨萬千。席間,白族作家們還會唱起動聽的白族酒歌,蘊含在酒歌中的“兄弟情誼深似?!钡那橹赂腥玖宋覀冞@個由不同民族(白族、漢族、蒙古族、彝族)組成的調(diào)研小組。大家不由地跟著打起拍子,緩緩的旋律順著清冽的美酒流入心中。
三是“茶香醉人”。我們的訪談幾乎都是以茶的話題開始,最終也以茶的話題結(jié)束。在訪談完白族作家楊義龍之后,他執(zhí)意請我們品嘗一下他泡的茶。茶剛一端上來,未入口時便覺得茶香撲鼻。那種香味不似凡俗,啜飲一口,口鼻生香。我們好奇,怎樣的好茶葉才能泡出如此好茶?楊義龍說,茶是蒼山上的野茶,是朋友親手采摘制成的;水是蒼山上的泉水,是他早上6點拎回的。唯有蒼山的茶配上蒼山的水,才能有如此異香,二者缺一不可。
在整個訪談過程中,我們仿佛進入一個與俗世不同的世界,縈繞于調(diào)研過程中的茶香、酒香、書香像是屏障一般,劃分出了兩個不同的世界:“浮躁的”和“沉靜的”,“枯燥的”和“靈動的”,“渾濁的”和“澄明的”。這種空間的差異,并不僅僅是在地理空間上顯現(xiàn)出來,大到一山一水,小至杯中沉浮的茶葉和凝在指尖的茶香。這也許就是漢書下酒、茶香四溢、詩酒江湖的快意人生吧?
在調(diào)研中,我們深刻地感受到大理是一個透明澄澈的地方。白族作家的坦誠和善意,以及其意見之中肯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在短暫的訪談中,我們感受到白族作家的使命感與責任感。他們在大理這個獨特的文化地域之中,時刻在思索:如何從那些充滿生活氣息的材料中取材,去建構(gòu)自己作品中獨特的民族性和地域性。
經(jīng)過這次田野調(diào)查,我們感受到了大理獨特的地域文化,感受到了白族作家們特有的文化價值觀和創(chuàng)作格局,這些經(jīng)驗是無法從文本中得到的。對于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的深度研究,正需要從不同的角度揭示出文本背后復雜的構(gòu)成因素,結(jié)合其地域性,深入作家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情境之中,使我們的研究不再僅限于書本和理論,而是通過對獨特地域文化的挖掘,呈現(xiàn)文本內(nèi)部的構(gòu)成肌理與脈絡(luò)。這樣的研究無疑是更加理性和具有實際價值的,就像那一杯野茶,只有在蒼山清晨的泉水中才能釋放屬于自己的清雅香氣。
(作者系中央民族大學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系中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專業(yè)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