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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馬曉康:個體經(jīng)驗與藝術轉化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徐威  2018年07月27日13:58

馬曉康

就我目前對馬曉康作品的閱讀而言,他近些年大部分作品都在著力書寫留學澳洲七年的生活:長篇小說《墨爾本上空的云:人間》直接就是他留學生活的自傳,長詩《還魂記》《逃亡記》亦是他在回國之后對留學生活的回憶與反思。應該說,馬曉康并不一帆風順的留學經(jīng)歷,成為了他近些年重要的、豐富的寫作資源。

毋庸置疑,寫作資源的獨特對于作家而言有著重要的意義。莫言自稱是“講故事的人”,而他所講述的故事很多來源于他童年時期聽來的各種故事。因而,莫言說自己并不是用眼睛來閱讀,而是“用耳朵閱讀”。這些“用耳朵閱讀”來的“文本”,成為他文學實踐中取之不盡的文化資源:“現(xiàn)在我能記起來的故事大概有三百個,這些故事只要稍加改造就是一篇不錯的小說,而我寫出來的還不到五十個,這些故事我這輩子是寫不完的……” 另一方面,我們也必須對此有著清晰認知:個體經(jīng)驗的豐富與獨特,只是基礎,是素材。創(chuàng)作的關鍵更在于對這些經(jīng)驗、素材的藝術轉化,即莫言所說的“改造”。

同樣的經(jīng)驗,馬曉康將它轉化在小說、詩歌兩種不同的文學體裁之中。

長詩《還魂記》《逃亡記》中,對留學生涯的具體生活雖然也有不少刻畫,但它卻是簡潔的、概括的,更多地是淡化為一種背景而存在——馬曉康著重書寫其中的心路歷程。“我是破產(chǎn)者的兒子 囚犯的兒子 更是父親的兒子……/背負著一切莫須有的罵名 卻無力澄清/這里不再有人認識我 我是一個外來的小偷/隱姓埋名 裝聾作啞 在每個犄角旮旯里 翻尋著我的童年”(《還魂記》);“哥哥!我們是北方的野禽,在南半球的海里/被扭去翅膀,扭成了畸形的魚/(鱗片裂開,也一樣殘忍地活著)”(《逃亡記》)。詩歌主抒情,它簡潔、凝練,在種種意象的象征與隱喻中完成對情與思的書寫。而小說主敘事,它豐盈、飽滿,需要種種具體故事與微妙細節(jié)的支撐。因而,“被扭去翅膀,扭成了畸形的魚”這一被高度凝練的個體經(jīng)驗,到了小說敘事中,就無法再按照詩歌的方式進行提煉與簡化了。

長篇小說《墨爾本上空的云:人間》以時間為線,書寫家道中落、經(jīng)濟貧困條件下“我”艱難的留學生活。這種自傳體小說令人想起郁達夫的《沉淪》。一般而言,小說家創(chuàng)作小說,其素材來源,要么是自身經(jīng)歷,要么是“道聽途說”,要么是個人想象。然而,無論是哪一種,我們都不能夠忽略了小說“虛構”的特質。換而言之,個人經(jīng)驗也好,現(xiàn)實見聞也好,都需要經(jīng)過藝術的“變形”。如何變,如何“改造”,如何從“我的故事”中寫出“我們”的共通情感與認知,就見出了小說家的才華與水平。余華長篇小說《第七天》面世之后,遭遇最多的批評在于他將許多社會新聞事件搬到了小說中。余華當然是有才華的作家,而讀者對《第七天》表示略顯失望的原因在于——他們沒能見到期待視野中他“變形”(藝術轉化)的應有水平。王十月中篇小說《人罪》,同樣是取材于小販殺城管的社會新聞,但其落腳處卻在于殺人以后法官陳責我的內心掙扎上。這即是作家的再創(chuàng)造。

回到馬曉康的小說中,《墨爾本上空的云》以第一人稱進行敘事,講述“我”與一幫留澳青年的故事。一方面,在馬曉康的小說中,我們看到了真實的生活,看到了那些鮮有人關注的青少年留學群體的狀況,也看到了馬曉康的種種反思;另一方面,從小說敘事的角度而言,他的小說又顯得太過于真實,在“虛構”與對故事情節(jié)的“排列組合”上,顯得較為薄弱。事實上,馬曉康并不缺乏對生活的敏感,也不缺乏對生活的反思力,更不缺乏想象力。在詩歌《整修道路,一株玉米傲立中央》中,一條道路,新舊兩邊,中間夾縫中的玉米如同閱兵一樣看著過往車輛。“一株玉米在閱兵”,這一畫面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而,我更愿意相信,馬曉康在長篇小說的書寫中,應該是更多地是以一種回憶錄的姿態(tài)在書寫。那時他只求記錄,而非創(chuàng)造。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我更為期待的是他《墨爾本往事:搶貪官》這一類的作品。在這一系列里,他的留學生涯,他的個人經(jīng)驗,可能會更為成功地轉化為小說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