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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努阿·阿契貝:非洲的發(fā)聲者
來源:文藝報 | 朱振武  2018年08月08日08:35

尼日利亞英語文學在過去100多年已經(jīng)形成了一支不可小覷的文學力量。從萌芽期到成型期,再到發(fā)展期和成熟期,其間產(chǎn)生了不少為世界矚目的作家,如圖圖奧拉、索因卡、阿契貝和本·奧克瑞,以及其他很多亟待被傳播和認可的作家。循著尼日利亞英語文學的發(fā)展軌跡,我們可以洞見尼日利亞作家對非洲夢的探尋,可以看到他們用英語書寫本土情懷,用文字重塑非洲形象,用文學探尋非洲出路的使命感與責任感。

尼日利亞英語文學的先驅(qū)

尼日利亞共有250多個部落,幾乎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語言,主要為豪薩語、約魯巴語和伊博語,其中英語的影響最大。一直以來,外界對非洲形象存在著誤解和偏見,這與非洲早期話語權(quán)的缺失特別是本土文學的孱弱和英語文學的晚成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尼日利亞英語文學起源于一百多年前的“英尼文學”(Anglo-Nigerian letters)。從尼日利亞的主要城市拉各斯的報紙上開辟的“詩人角”到“奧尼查市場文學”的出現(xiàn),再到各類出版機構(gòu)的建立,尼日利亞英語文學在發(fā)展中不斷壯大。雖然尼日利亞英語文學已有100多年的歷史,但是直到索因卡在1986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后,尼日利亞英語文學才開始得到世界范圍的認可。非洲作家具有高度的社會責任感、使命感以及強烈的本土意識和文學自覺。他們立足本土,以非洲兒女的身份書寫真實的非洲形象,也是非洲文學的代言人。

被譽為非洲現(xiàn)代文學之父的欽努阿· 阿契貝是尼日利亞英語小說領(lǐng)域中成就最高的一位。阿契貝從小在基督教和伊博族宗教的雙重影響下長大,從14歲開始接觸英語,并在尼日利亞政府辦的英式中學和大學讀書。蘇格蘭聯(lián)合黨政治家沃爾特·艾略特代表團在考察了烏穆阿希亞后,決定開辦尼日利亞的第一所大學,也就是建于1947年的伊巴丹大學,這里的英語系后來成為尼日利亞英語作家的搖籃,其中就有阿契貝和索因卡。阿契貝是烏穆阿希亞政府大學雜志的第一個學生編輯,后來他又成為伊巴丹學生會的主要機構(gòu)《大學先驅(qū)》的編輯。這段經(jīng)歷不僅刺激了阿契貝的創(chuàng)作欲望,同時也為他提供了發(fā)表的機會。之后,阿契貝迅速成長并成為了尼日利亞英語文學的先鋒作家。

非洲的發(fā)聲者

阿契貝是非洲文學史上作品被翻譯得最多的作家。他的長篇小說《瓦解》(Things Fall Apart,1958)(又譯作《這個世界土崩瓦解了》)在全球獲得了100多萬的發(fā)行量。他的代表作尼日利亞四部曲,除《瓦解》外,還包括《崩潰》(No Longer at Ease,1960)(又譯作《再也不得安寧》)、《神箭》(Arrow of God,1964)以及《人民公仆》(A Man of the People, 1966)。他另有長篇小說《荒原蟻丘》(Anthills of the Savabbah,1972)。他的5部長篇小說以發(fā)展的眼光,書寫了尼日利亞近75年的歷史。

阿契貝是一個具有高度社會責任感的作家,他一直提倡非洲作家應(yīng)該是非洲文學和非洲形象的代言人。特殊的成長和生活環(huán)境使阿契貝成為了一個有距離的觀察者,讓他以更加客觀冷靜的態(tài)度去呈現(xiàn)真實的非洲原貌,為非洲出路尋找,并且?guī)椭侵抟酝獾娜私议_非洲的神秘面紗,以讓人一睹非洲真容。作為非洲英語文學的代言人,他極力將最真實的非洲原貌呈現(xiàn)在作品中,為非洲英語文學爭得發(fā)言權(quán)。因此,阿契貝對非洲夢有著更為深刻的體會和特殊情懷。作家邱華棟曾評價說,“在他貫穿至今長達50年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他總是將筆觸放到非洲,描繪出尼日利亞從被西方殖民主義者侵占到20世紀獨立之后的矛盾重重的混亂的歷史,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國家及其所在大陸的滄桑的命運的寫照”。他的尼日利亞四部曲恰到好處地體現(xiàn)了不同時期非洲的縮影。

尼日利亞四部曲

阿契貝的代表作是尼日利亞四部曲?!锻呓狻肥撬牟壳牡谝徊?。小說以主人公奧貢咯沃的一生,呈現(xiàn)了西方殖民入侵尼日利亞前后真實的歷史畫面。奧貢咯沃曾是部落的英雄,后因意外犯忌而被流放。7年后歸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村落已被白人殖民。他試圖抵抗,但無力回天,最終選擇了自殺。奧貢咯沃就是非洲夢的縮影。殖民入侵前,生活在傳統(tǒng)氏族部落中的人們遵循著世代流傳的風俗習慣,崇尚自然,勤勞質(zhì)樸。這是最原始的非洲夢。后來,殖民統(tǒng)治給原始的文化和生活帶來了巨大的沖擊。殖民者將自己在這片富饒神秘土壤上的野心逐漸捆綁在原始的非洲夢上。面對外來殖民的入侵,原始的非洲夢也漸漸開始瓦解。

第二部作品《神箭》是《瓦解》的升華。在《瓦解》中,奧貢咯沃本著對傳統(tǒng)文明的堅持,義無反顧地走向了反抗之路。在《神箭》中,大祭司埃澤烏魯在西方宗教的入侵和傳統(tǒng)文化的堅持之間左右搖擺。面對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部落分裂的困境和白人宗教的入侵,埃澤烏魯長期遭受著精神折磨。得知兒子奧比卡去世后,埃澤烏魯瘋了。如果說《再也不得安寧》中呈現(xiàn)出的是原始非洲文明與西方殖民文明最初交匯時的非洲夢,《神箭》中則是從最初的抵抗到最終的妥協(xié)。“神箭”與伊博族傳統(tǒng)中的獻祭有關(guān),這一時期的非洲夢試圖向殖民統(tǒng)治妥協(xié)并做出犧牲。埃澤烏魯送兒子奧杜契到白人的教堂學習,本來抱著“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的想法,結(jié)果不但引起了部落成員的不滿,還成了白人利用的工具。兩種文化的融合最終導致了錯亂,所以這一時期的非洲正如那個瘋癲的大祭司一樣,迷失在文化融合中。

第三部作品《崩潰》的主人公奧比是奧貢咯沃的孫子,出生在一個基督教家庭,對傳統(tǒng)的部落文明了解甚少。他曾在英國留學4年,學成歸國后,在政府任職。作為殖民入侵后的第三代尼日利亞人,奧比身上有著明顯被西化的痕跡。雖然身上流淌著尼日利亞的血液,但他的衣著與言行卻是西化的。他是學成歸來的精英,卻因白人支持下的殖民政府的腐敗而鋃鐺入獄。小說探討了獨立后的尼日利亞的發(fā)展道路。在對待殖民入侵問題的態(tài)度上,阿契貝并沒有持全盤否定的態(tài)度。而對于原始的非洲傳統(tǒng),他也保持著樂觀的心態(tài)。與最初的抗爭和搖擺不同,人們將新時代的希望寄托于精英分子,而現(xiàn)實卻仍然令人失望。

第四部作品《人民公仆》則展現(xiàn)了尼日利亞當下的社會局面,包括貪污腐敗的政客、憤世嫉俗的小知識分子、愚昧麻木的民眾、虛假偽善的政黨領(lǐng)袖,以及政治斗爭、軍事政變和暴力混亂等。雖然獲得了獨立,但獨立后的尼日利亞依舊問題重重。小說中的南加被稱為“人民公仆”,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偽善的政治投機家。面對政治的腐敗,人們開始將夢想的實現(xiàn)寄托于“人民公仆”的身上,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這位“人民公仆”正是混亂的始作俑者。

阿契貝的尼日利亞四部曲反映了尼日利亞的不同發(fā)展階段。從《瓦解》到《崩潰》,阿契貝寫了祖孫三代人追尋非洲夢的歷程,他們都漸次陷入兩種文化沖擊下身份認同的迷茫。從長篇小說的題目就可以窺見其悲劇性的結(jié)局,而造成悲劇的原因正是殖民文化與本土文化交融的失衡。阿契貝沒有一味地批判殖民入侵,也沒有一味地頌揚非洲部落傳統(tǒng),而是希望人們可以從作品人物的悲劇結(jié)局中做出深層思考。阿契貝總是通過自己的筆觸為非洲的未來尋找出路,提倡非洲人自己書寫自己的故事。

尼日利亞的歷史經(jīng)歷了從殖民前的原始氏族部落時期,到殖民時的文化沖擊時期,再到內(nèi)戰(zhàn)爆發(fā)的動蕩時期,以及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的恢復時期。殖民入侵、爭取獨立、內(nèi)戰(zhàn)爆發(fā)等社會事件成為影響尼日利亞英語文學發(fā)展的重要因素。歷史事件為作家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源泉,而作家又是社會發(fā)展的催化劑。非洲文化和殖民文化的雜糅讓尼日利亞作家具有了更加豐富的創(chuàng)造性。他們將本土文化與殖民文化進行有機融合,形成了別具一格的創(chuàng)新,形成了集非洲文學與英語文學于一身的尼日利亞英語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