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詩歌:不可或缺者依然是詩的靈魂
近年來,隨著微信、微博、博客、公眾號等新媒體的發(fā)展,詩歌發(fā)表和詩歌閱讀的門檻被迅速拉低,到處都是詩人,許多創(chuàng)作中分行即為詩,越來越多的草根詩人進入大眾視野,像余秀華、郭金牛這樣的“草根詩人”更是成為媒體“寵兒”。
《詩刊》編輯、詩人彭敏稱“詩歌微信平臺的出現,確實讓詩壇重現了當年如火如荼的興盛局面。而且,此次興盛有更為廣泛的基礎”。毫不夸張地說,我們正處于一個詩歌寫作的黃金時代(劉年語)。新媒體出現后,吟詩者眾,大家借助微信平臺,拈手而來,有感而發(fā),出口成章,然后只需輕輕觸動手機屏,即可發(fā)到各種群里,展示到朋友圈里……這海量的詩中,所寫內容有抒發(fā)內心情感的,有直擊現實的,有心靈雞湯式的,有醒世感言式的,有自娛自樂式的,不一而足。有的簡單到三兩行即為詩,配以漂亮、動感的圖片,文圖并舉,簡潔明了;有的農民詩者還用打油詩的形式,把農事節(jié)氣等編成簡單易記的形式,在農村微信群廣為傳播。故而有人議論說,在這樣一場新媒體詩歌的狂歡中,詩開始真正從高大上,從讓人可望不可即到回歸大眾,回歸現實,終于和百姓日常的口語吻合了。
互聯網時代的詩歌正借網速而成燎原之勢。新的媒介拉近了時空距離,使詩歌在讀詩人身旁觸手可及,它的快捷讓作品數量呈幾何級增長,以短平快為特色的詩歌語言快速發(fā)展,作品品質也在發(fā)生著變化。與傳統(tǒng)紙質詩歌相比,新媒體詩歌的語言相對簡樸,語句構成簡單,更“接地氣”,不過分講究表達方法和文辭修飾。有些詩歌還運用文字、圖像、聲音等多種介質,以兼具聲、光、色之美的形態(tài)來傳播。傳播學意義上的新媒體詩歌當然也就容易給人以美感、快感,這也是科技與藝術融合所帶來的特殊美學效應。新媒體詩歌從陽春白雪走向平民舞臺,更為淺顯易懂,不見了傳統(tǒng)出版介質上一些詩歌偏重語言技巧而艱深晦澀、乖僻吊詭等特點。詩歌讀者群也由原來的少部分品讀者,慢慢擴大到更多人,甚至對詩歌欣賞零基礎者都能喜歡和接受。入詩的內容也大為豐富,一定程度上詮釋了 “生活即是詩”的境界??梢哉f,新媒體給詩人帶來了全新的感受方式、思維方式與傳播觀念,為其藝術想象打開了嶄新的空間。網絡時代也讓新媒體詩歌寫作更為自由,功利色彩更為淡薄,更多見的是詩人進行心靈宣泄的率性之作。在網上寫詩、談詩,傾訴與傾聽,用鼠標和鍵盤尋找自己的知音和同道,尋找心靈棲息的場所,成為寫詩和讀詩者共同的取向。
此外,名不見經傳的年輕詩人在網上找到施展才華的新的舞臺,平等參與發(fā)布與傳播的機會,模糊了普通詩歌習作者與詩人的界限,很快使一些草根詩人脫穎而出,為專業(yè)作家主控詩壇的局面吹進了幾絲新風。
然而,現代社會人們的碎片化閱讀習慣,在讓新媒體詩歌追求短平快之余,也更易被當成心靈雞湯和快餐閱讀的對象。在現代社會的行色匆匆者眼里,口語化、淺顯易懂、圖文聲并茂的表達,讓詩歌活動的發(fā)生場所、傳播方式以及寫作動力都在悄然改變??此瓢荻嘣脑姼杓w狂歡中,因較長時期以來新媒體詩歌寫作基本零門檻、零準入,也讓真正有個性的作品與低劣之作魚龍混雜,一些低級媚俗、粗制濫造的作品也被迅速在新媒體平臺發(fā)布傳播。個別詩人詩心淪喪,嘲吟淫靡,耽于聲色,從平庸滑向惡俗,從個性走向任性,在鑒別和抵制能力相形見絀的部分受眾那里,遂有了油膩的投合。詩歌數量盡管突飛猛進,但論詩歌本身,有思想、有深度,具有經典傳世和膾炙人口品質潛力的詩作仍然是稀缺的。
新媒體在延伸和拓展詩歌發(fā)布、傳播和獲取途徑,營造詩歌興盛的氛圍之余,能不能把詩歌品質的提升推送至受眾注意力的中心,是當下的急迫任務。這項任務,恐怕一要靠詩人的詩心自覺,以更深入更系統(tǒng)的閱讀、更深入犀利的對事物和人性的觀察、更有意識的語言探索以及更真誠更靜心的寫作來實現突破,一則要借助新媒體和傳統(tǒng)介質上的文學評論、解讀乃至批判的力量,來作有益的推波助瀾、厘清線索、摒棄浮華的工作,引導詩歌不偏離中國詩歌美而有內涵、韻而有情致、真而講究表達的“詩藝”方向,真正有利于當代中國詩歌受眾品位的提升。
新媒體詩歌的出現,并不意味著與傳統(tǒng)(媒介)詩歌的斷裂,無論是在紙質文本上,還是在網絡、手機上,只要連接的終端是人心和思想,詩歌的內在本質并沒有改變,新媒體詩歌不可或缺的依然是詩的靈魂。媒介只是媒介,詩則永遠是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