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學(xué)》2018年第9期|海玉:花瓶碎了(節(jié)選)
作者簡介 海玉,原名崔懷永,男。曾在《鐘山》《山東文學(xué)》《湖南文學(xué)》《短篇小說》等純文學(xué)雜志發(fā)表中短篇小說多篇?,F(xiàn)為山東青州某小學(xué)教師。
小說描寫一位農(nóng)村老婦人的晚年遭遇,幾個兒子對待母親的不同態(tài)度,美丑相間、善惡分明,作者以形象生動、極富感染力的文字,寫盡了這位老婦所面臨的晚年困境與悲傷,冷峻中透著同情與對不孝兒媳們的無情鞭撻,以及對“傻兒子”繼義一家的贊賞??少F的是,這是責(zé)編從眾多自然來稿中淘出的一篇陌生作者作品,成色如何?請讀者品鑒。
一
院子里的太陽不那么耀眼。秋風(fēng)是一臺榨油機,一圈一圈擰下去的日子,把太陽里的熱榨得越來越少。阿奇婆穿一件破毛線衣、一條黑布褲、一雙破棉拖鞋,享受太陽的那一點點溫暖。半塊從垃圾箱撿回的蘿卜,把阿奇婆肚子里的渴鎮(zhèn)壓了一下。但渴的感覺很像地里的草,你拔掉一棵,還會再長一棵甚至是十棵幾十棵,除非來一桶水。熱水當(dāng)然更好,但沒有熱水的時候涼水也行?,F(xiàn)在的問題是,熱水沒有,涼水也沒有。當(dāng)然,如果有了涼水,熱水也就有了。阿奇婆能自己燒水,院子里堆著阿奇婆撿的燒柴,一大堆呢。阿奇婆還沒有老到連熱水也需要人來燒的地步。
但阿奇婆也確實老了。老到慵懶和懈怠。阿奇婆感覺時間在身體里一點一點沉積、凝結(jié)、固化,長成一根根繩索,把身體縛得越來越緊,緊到不愿動。不是年輕時,年輕時身體里的力氣是大海里的水,一波一波去,又一波一波來,浩浩蕩蕩無窮無盡——哪里還需要二兒子繼義從十幾里路外給自己送水。扯一根繩索,拎一只鐵桶,隨便找一口井,幾下就拎上來——年輕時這樣的活計可是整天干呢。
太陽悄無聲息地爬,都爬到樹梢上了,繼義還沒來。怎么還不來呢?這小子。阿奇婆知道兒子一定來,不是一天兩天,好幾年了,形成了規(guī)律。規(guī)律在阿奇婆心中長成一個輪子,隨著太陽轉(zhuǎn),每天轉(zhuǎn)到這個時刻,甚至不到這個時刻,阿奇婆就聽到摩托車響了。繼義的摩托車帶了輕微的畢畢剝剝地響,細(xì)碎而清晰。阿奇婆老了,耳朵卻一點都不老,跟狗耳朵差不多,聽得清別人摩托車跟繼義摩托車響聲里細(xì)微的差別。眼睛呢?也不老。五十歲那陣子,眼睛花過一回,但過了幾年,也不知啥原因,不花了,明亮得很,能往針眼里穿線。每當(dāng)繼義的摩托車敲響耳朵后,很快,眼睛就看到繼義了。眼睛看到的影像是繼義的上半身,從做成圍墻的玉米秸上緣慢慢滑過,滑到用樹枝扎成的門口,就把摩托車的叫聲掐死,一腿點地,從車上下來,接著是摩托車偏撐的彈簧聲響,過不了一會兒,也開始變老的兒子的形象出現(xiàn)在眼前——彎了腰,手里拎了亮閃閃且沉甸甸的水桶。水桶在身前晃悠,兩腿叉開,一步一步緩緩向自己的小屋走來。
阿奇婆坐在小屋門后。小屋的門口是阿奇婆的眼,阿奇婆透過這只眼睛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呢?就是寂寞。寂寞一層層涌上來,越裹越厚。阿奇婆生活在寂寞做成的繭殼里,像一個蛹。阿奇婆知道自己永遠(yuǎn)都不能像蛹那樣化蝶,只能像放在開水里繅絲的蛹,被生活煮死,化為烏有。但現(xiàn)在,上帝還沒有把她放在開水里的時候,她只能活著。當(dāng)然,她可以自己去見那個叫上帝或叫閻王爺?shù)纳?,但她不去。她從很小的時候就聽母親說過,自己過去是有罪的,會懲罰她,而更重要的,還要給兒子們留個惡名。惡名可是戴在孩子們頭上的緊箍咒,鄉(xiāng)親們的嘴不比唐僧的嘴功力差,一聲一聲念叨,能揭掉孩子們的臉皮。
鄉(xiāng)村的聲音有一點雜,像一臺大戲,沒有主角,也沒有配角,甚至沒有規(guī)律。剛剛是一輛三輪突突響過,接著就是一輛汽車的喇叭聲。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某個人家的吵鬧聲,還有可能是狗的叫聲,貓的叫聲。孩子們的叫聲沒有了,孩子們都被趕到學(xué)校里,小一點的孩子也都到了幼兒園。只有院子里的老槐樹上,幾只麻雀叫,嘰嘰喳喳的,把阿奇婆的生活弄出不怎么鮮艷的顏色。
當(dāng)然,阿奇婆的耳朵不怎么去聽外界的聲音。外界的聲音像一波一波的水,很少能沖垮阿奇婆內(nèi)心的堤壩。阿奇婆內(nèi)心的堤壩里有水、有魚,還有紅的綠的各種水草和鮮花。阿奇婆閉著眼睛,靜靜地看心中的花花草草。這些花花草草就是歲月栽植在內(nèi)心深處的記憶。
人的記憶也怪,不像螺殼那樣一層一層裹著,最遠(yuǎn)的記憶藏在最深處,挖下去的時候要先把上面的拿開。阿奇婆覺得記憶很像白菜,雖然也一層一層裹著,但一刀下去,不一定就斬到哪一層。
但有一個記憶卻是個謎,這個謎讓阿奇婆解了一輩子。其實,自從第五個兒子出生以后,這個謎似乎已經(jīng)不是謎,更像一個揭開蓋子的魔術(shù)盒子,里面的東西已經(jīng)看得很清楚。但阿奇婆知道,盒子里的東西只是個表象,像水里面的荷葉,而真正的謎在水下,看不到,也估不透。那個謎像個迷宮,而阿奇婆是被放進(jìn)迷宮的那只螞蟻,鉆來鉆去,怎么都鉆不出來。
那是結(jié)婚的第一夜。六十年的時間過去,阿奇婆只要閉上眼睛,或者不閉,只是心里把外界的影像隔斷,那一夜的情景就來了。這一夜的情景不是膠片,膠片會被歲月磨蝕得越來越模糊,而這一夜的情景在阿奇婆心里已經(jīng)長成一塊石頭,只要記憶的鏡頭拉回去,無論什么時候,都那么清晰和真實。
丈夫其實是睡了。新婚第一夜的丈夫是一頭拉犁的牛,一遍一遍狠命耕種的結(jié)果,是讓自己的身體很快沉浸在勻稱而舒緩的呼吸聲中。阿奇婆卻很難入睡。興奮過后本應(yīng)該跟丈夫一樣因疲倦而被黑夜拖入夢中。但偏偏,阿奇婆只是被黑夜拖著走,找不到夢在哪里。阿奇婆的眼睛里只有成片的黑。反而是耳朵,把一些細(xì)碎的聲音搜集起來,往腦子里裝。當(dāng)然,這些廢物肯定無用。但腦子這東西的壞處就在于,有用的東西也許很快就扔了,無用的東西,她藏得好好的,怎么扔都扔不掉。
那一夜,阿奇婆腦子里裝進(jìn)了很多老鼠的聲音——老鼠在紙上走路的細(xì)碎的腳步聲,老鼠咬家具咯吱咯吱地響。這些聲音讓阿奇婆的腦子更加清醒,眼睛就不知疲倦地開合,身子來回地翻。但終于,夢的陷阱還是被阿奇婆踩中。
阿奇婆是在毫無知覺的時候,一下子掉進(jìn)去的。而一旦掉進(jìn)去,外面的聲音沒有了,眼里的黑暗沒有了,甚至連阿奇婆的身體都沒有了,阿奇婆成了一只鳥,在夢的天空中任意翱翔。
但那一夜,阿奇婆的夢似乎沒有走遠(yuǎn),阿奇婆的感覺還是睡在自己的床上。這么說來這個夢不是夢,只是阿奇婆的錯覺?但接著出現(xiàn)的影像讓阿奇婆相信,那就是夢。倘若不是夢怎么可能出現(xiàn)一匹狼呢?
那匹狼就蹲在自己床前。兩只耳朵豎著,一條猩紅的舌頭耷拉到地,尾巴倒是沒看清。倘若站在地上的話,那尾巴一定是垂著,否則還真難分清是狗還是狼。
這匹狼看上去威武雄壯。但阿奇婆心里是猶豫的,狼還是狗?這疑惑如一條魚,從水里冒出來只吐出一個泡,阿奇婆就醒悟了,是狼,舌頭是最明顯的特征。狗舌頭哪有這么長,哪有這樣耷拉下來的,除非是夏天的天氣太熱。但阿奇婆心里不是夏天,是初春,春風(fēng)乍起,乍暖還寒。阿奇婆只看了一眼,那狼就起來,張一張大嘴,露出長短不一的獠牙。阿奇婆心里有一棵叫恐懼的樹,一下就長大了,長到漫天漫地。好在,這匹狼沒有咬她。沒有咬她并不是狼不想,而是第二匹狼來了。
阿奇婆的夢只拖出一個開頭,細(xì)節(jié)還沒有豐富起來,就被一個聲音打斷。是一個人的腳步聲。腳步不急,有些拖,走得慢,但卻越來越近。在村頭這樣一口孤零零的小屋里,腳步聲是一種希望。寂寞已經(jīng)長成裹在阿奇婆身上厚厚的鎧甲,腳步聲即使不能戳破,但至少會把阿奇婆身上的鎧甲暫時卸下來,讓阿奇婆的口鼻從寂寞里浮出,喘幾口氣。
腳步聲是大兒子繼仁的。寂寞是一塊磨刀石,把阿奇婆的聽覺打磨得又尖又銳。聽覺里又長出無數(shù)根繩子,很容易把某種聲音跟某個人綁在一起。
阿奇婆的心里吊起一串疑惑:繼仁怎么能來呢?不是繼仁該來的時候。阿奇婆知道,兒子們已經(jīng)長成一個個能走會飛的動物,不該來的時候絕不會來。阿奇婆被綁在時間的流水線上,成了一個嬰兒或者說累贅,轉(zhuǎn)到某個兒子面前,某個兒子就喂養(yǎng)一個月。當(dāng)然,小兒子無法盡孝了,小兒子和兒媳因為行騙,到監(jiān)獄里去了。監(jiān)獄對他們盡孝,管吃、管穿,管生活的方方面面。
這個月應(yīng)該是四兒子管。四兒子管的時候,大兒子不會來,三兒子也不會來。阿奇婆已經(jīng)從一件具有某種價值的食物或物品,變成一堆發(fā)霉、腐爛、臭氣熏天的垃圾,誰見了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對于這樣避之唯恐不及的東西,繼仁能主動地往前靠?他又不傻。
是大兒子無疑。拖沓的腳步聲扯著阿奇婆的眼往柴門的門口看。門口簡陋得像個快掉光牙齒的嘴,稀稀疏疏幾根樹枝。樹枝擋不了人,連狗也擋不了。狗能很順利地鉆進(jìn)樹枝間的空當(dāng),進(jìn)到阿奇婆的院落。其實,更多時候,狗不來阿奇婆的院子,阿奇婆的院子比女人的臉干凈。
那個身影也有些老態(tài)了。阿奇婆覺得自己的眼睛就是一面鏡子,看不到自己,卻能清楚地看到別人?,F(xiàn)在看到的是兒子,心里就慢慢燃起一團(tuán)火,把自己慢慢變涼的心和身子一點一點烤得變軟,暖和起來。
兒子的身體還好。兒子年輕時壯得跟牛一樣。兒子身形雖然不是那么高,一米七左右,但肩膀?qū)?,身上的肌肉結(jié)實,能很輕松地搬得動一麻袋小麥。一麻袋小麥可有二百斤呢。那時,在生產(chǎn)隊的場院里,阿奇婆看到兒子很輕松地拎起麻袋,扛在肩上,扛到大車上去。而別的年輕人只能兩個人抬——阿奇婆心里浮上自豪感,還有一點慶幸,雖然小時候的奶欠缺了些,但終究還是長成了一棵結(jié)實的樹。
現(xiàn)在,兒子也老了。時間把他的頭發(fā)染成花白,年齡形成他雙腳的羈絆,讓他走起路來不那么利落。但骨子里的壯還沒有變形,直沖沖地矗在身體里。
娘。一聲叫,蛇一樣鉆到阿奇婆心里去。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兒子吃奶的時候,這聲音是掛在嘴上的,經(jīng)常就從兒子的嘴里出來。但歲月的風(fēng)霜讓兒子嘴里的娘字一天天變冷,凝固、冰凍。以至于阿奇婆的耳朵對這個字產(chǎn)生了陌生感。
但畢竟是藏在心底里的。這個字從兒子嘴里一出,娘的心就被擊中了。娘心里本來有一層冰,厚實、堅固。但兒子的叫聲是一支箭,一下把娘心里的堅冰射掉,稀里嘩啦。
阿奇婆抬頭,臉上掛上溫暖的笑,看著兒子。阿奇婆的嘴里很輕地吐出兩個字,來了。繼仁的嘴里也吐出兩個字,來了。區(qū)別在于,阿奇婆嘴里的來了,是被心暖過的,帶著阿奇婆的體溫。繼仁嘴里的來了,像一杯冷涼的白開水。
兒子身體弄成一張弓,伸進(jìn)阿奇婆的小屋。阿奇婆感覺屋里一陣黑。小屋的門真的太小。阿奇婆有時覺得自己的小屋是蝸牛的殼,兒子的身形大一些,鉆進(jìn)蝸牛的殼里,有點擠。
在炕沿上坐下的繼仁摸出一支煙,拿一個火機點上。從煙被點燃的那一刻起,煙霧就慢慢生長,越長越大,煙霧的身量很快塞滿了整個小屋。阿奇婆不喜歡煙霧這東西。但既然兒子喜歡,阿奇婆就不說什么。阿奇婆心里有對兒子的寵,而現(xiàn)在,還有對兒子的懼。懼這種東西長得慢,但強大,隨著兒子身體越來越健壯,就差不多成形了。現(xiàn)在,當(dāng)自己一天天衰老得像一棵枯玉米時,不能直立的身姿,很需要一雙強壯的手扶一扶。這雙手長在兒子身上。
“娘。”又一聲娘喊出來的時候,阿奇婆才知道,自己心里沒有冰,只有一層吹彈可破的薄膜,薄得連一口氣都承受不了,連一個字都承受不了。但接下來,兒子說,你還記得我們家那對花瓶嗎?我姥姥給你的那對。
這話一出,阿奇婆就知道,兒子嘴里的娘,不是那么容易來的。“娘”是兒子拋出的引信,后面連著什么還不一定。說不定是顆炸彈。
但阿奇婆心里早筑好了一堵墻。阿奇婆在兒子對這對花瓶根本沒有什么想法的時候,就把墻筑好了。說起來,還算老頭子有點見識。老頭子臨死的時候就交代,把那對花瓶收好。阿奇婆自己也知道把花瓶收好。老娘臨死時送的東西在她心里珍貴著呢。
這花瓶有些年月了,是姥姥給娘的。娘本來想給兒子,但在那兵荒馬亂的年月,兒子沒有好好孝順娘,兒子們顧了自己的吃喝,卻不管娘的吃喝。讓娘在很年輕的時候,因為一點小小的疾病走完了人生的路。最后的歲月,是阿奇婆從自己捉襟見肘的日子里,硬生生割下一些吃的穿的,讓娘把手里的日子打發(fā)掉。娘心里應(yīng)該是懷著感激的,偷偷地把花瓶交給阿奇婆。
當(dāng)然,阿奇婆年輕的時候不知道這花瓶有用。在貧窮的年代最有用的是吃的,還有穿的?!拔母铩睍r破四舊,這樣的花瓶應(yīng)該破掉。但阿奇婆還是藏了。不是阿奇婆有見識,能預(yù)料到這花瓶值錢,或者值大錢。但從老娘手里接過的東西,好歹是個念想。花瓶是阿奇婆心頭的一塊肉。
兒子們肯定是知道的。在一貧如洗的年代沒有能瞞得住人的東西。家徒四壁,不是形容詞,是真實的寫照。那兩個擺在墻角,落了黑黑一層灰的不起眼的瓷器,兒子們拿來撒過尿。幸運的是,那么多磕磕絆絆的歲月,花瓶這么易碎的東西,竟完好無損地過來了。阿奇婆覺得,或許是娘、姥姥,更或者是姥姥的姥姥在上天護(hù)著呢。
老公死的時候,剛剛開始改革開放。那兩個花瓶還放在老房子的角落里,還落滿了灰塵,還那么無用和不惹眼。但老公說,你把那兩個花瓶收好,不能給孩子們。說不定,在以后的歲月里,這兩個從古時候過來的古董,能成為《墻頭記》里老銀匠給大乖二乖他爹出的主意,成為你老來無能時活下去的保障。
阿奇婆沒怎么拿老公的話當(dāng)話。這個只會讀書,不事稼穡又窮又懶的老公,在阿奇婆眼里沒有多少分量。但臨死了,說出這樣的話,阿奇婆總要放在心里掂量掂量。又想起老公曾經(jīng)預(yù)言的一些事,也還比較準(zhǔn)。比如在大躍進(jìn)時,老公就曾預(yù)言要挨餓,還就準(zhǔn)了。這樣看來,或許老公讀的書真就有些用。
但現(xiàn)在兒子拋出來一根線,要釣出沉在歲月里的兩個古董??蓛蓚€花瓶已經(jīng)埋在阿奇婆記憶深處,長出厚厚的青苔,肯定沒有那么容易釣出來。
阿奇婆說,“天都快晌午了,繼義還沒來,我缸里的水沒了,給我弄些水吧。”阿奇婆沒有順著繼仁拋出的線走,而是輕輕一撥,把繼仁的話轉(zhuǎn)了一個彎兒。
繼仁的眉頭擰起來,擰成一個疙瘩,卻不說話。阿奇婆也不說話,剛才的兩句話變成了抵角的牛,用力地抵。
終于,還是繼仁先敗了,繼仁的話夾起尾巴。繼仁說,繼義早晚會來,急什么?這話分量很重,壓在阿奇婆心里,阿奇婆聽到心里剛剛架起的親情,咔吧一聲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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