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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小說在模糊的空間發(fā)生
來源: 北京晚報  | 路宗  2019年12月15日09:15

《美國式婚姻》 [美]塔亞莉·瓊斯著 中信出版集團

提起含冤入獄的小說人物,我們也許會想到斯蒂芬·金經(jīng)典的《肖申克的救贖》,那是一個努力奪回自己人生的故事,它充滿懸念、跌宕起伏、振奮人心。根據(jù)它改編的電影于1994年上映,至今仍是世界上最受觀眾歡迎的電影之一。

美國作家塔亞莉·瓊斯的最新小說《美國式婚姻》也以一起男主角含冤入獄的事件作為開場,不過本書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冒犯”了讀者。它雖有懸疑小說的元素,側(cè)重探討的卻是婚姻、女性、種族的議題。

故事主角羅伊和瑟萊斯蒂爾,本是一對年輕的非裔美國夫婦,他們新婚不久,擁有真摯的感情,彼此都相信雙方會“在互相指責(zé)與互相諒解之間攜手變老”。在他們身上可以同時看到美國夢與新南方的影子。

羅伊家境普通但年輕、有野心,事業(yè)正處于上升期,對未來有明晰的規(guī)劃;瑟萊斯蒂爾出身上層階級,獨立、有夢想,是一位前途無量的女藝術(shù)家。然而婚后一年半,一場出乎意料的事件割裂了他們的生活:因為在錯誤的時間出現(xiàn)在了錯誤的地點,羅伊被指控強暴了一位女性,陪審團中沒有人相信他是無辜的。換句話說,因為他的膚色,羅伊含冤入獄,獲刑十二年。

最開始,夫妻二人還能在熱烈的信件往來中表達思念與愛意,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開始出現(xiàn)隔膜,瑟萊斯蒂爾不再前來探望羅伊,婚姻名存實亡。五年后,法院的判決突然撤回,羅伊回到亞特蘭大,準(zhǔn)備與妻子重新生活。此時已經(jīng)擁有新伴侶的瑟萊斯蒂爾面臨著一個艱難的抉擇:是要放棄兩人的感情,還是要重建一座失去了地基的愛情之屋?

《美國式婚姻》想要提出一個疑問:在一個所謂“自由”的國度,女性在婚姻中究竟能有多少自由?對于非裔的女主角來說,她是否負(fù)擔(dān)上了另一重種族帶來的壓力?憑借此書,塔亞莉·瓊斯獲得了2019女性小說獎。

塔亞莉·瓊斯著有四部小說,她筆下的人物總是承受著創(chuàng)傷。她揭示他們?nèi)绾螠S落至此,也剖析他們該如何釋懷過往。她對人物情感的捕捉十分嫻熟,擅長以人性刻畫人物。在《美國式婚姻》中,她選擇在羅伊、瑟萊斯蒂爾、安德烈三個人物的敘述視角中不斷切換,讓讀者看到:沒有一個人是無可指責(zé)的。

據(jù)瓊斯介紹,她在寫作《美國式婚姻》的時候,曾邊寫邊讓朋友閱讀,但大家都表示了失望,“他們對瑟萊斯蒂爾很失望,因為她不是他們期待的樣子。”瓊斯的朋友也許想要讀到一個類似《肖申克的救贖》的故事,或者是妻子為了解救丈夫而勇敢抗?fàn)幍墓适?。他們無法接受,女主角竟然就這樣“背叛”了婚姻。

在人物的刻畫上,瓊斯并沒有為他們設(shè)立堅定的立場,他們會隨著境遇的變化而改變,體現(xiàn)了人性的復(fù)雜。羅伊蒙受冤屈,無罪入獄,在出獄后卻忍不住對安德烈施暴;瑟萊斯蒂爾自以為可以信守自己對丈夫的承諾,但終究明白了愛情并非恒久不變的東西,在羅伊歸來后,她又陷入了兩難;瑟萊斯蒂爾的父親一次次地告訴羅伊,瑟萊斯蒂爾只屬于自己,由不得他來“許配”,可當(dāng)他得知女兒對女婿“不夠忠誠”時,他卻火冒三丈。

書里的人物面臨著艱難的抉擇,“義務(wù)”這個概念反反復(fù)復(fù)地出現(xiàn)。許下誓言之后,愛情就變成了義務(wù)。某些角色認(rèn)為義務(wù)高于一切,但是如果沒有愛了,羅伊和瑟萊斯蒂爾真的會想要義務(wù)嗎?

選擇都是境遇性的。我們自以為堅守一些信條,身處某種情境時,卻不一定能做到?;氐江偹沟膶懽骱诵模胩接懙木褪潜涣x務(wù)縛住的情感。

最開始動筆的時候,瓊斯本想把它寫成一本關(guān)于大規(guī)模監(jiān)禁的書。但大規(guī)模監(jiān)禁既不是情節(jié),也不是故事,更不是人物。在哈佛大學(xué)搜集這方面的資料時,她感覺自己確實收獲了很多知識,但故事還是構(gòu)想不出來。

這個故事最初是瓊斯偷聽來的。在亞特蘭大的商場里,她偶然聽到一對年輕夫婦在吵架。女方非常漂亮,她對他說,“你心里明白,換做是你,才不會等我七年。”然后他反駁道,“這種爛事根本就不可能發(fā)生在你身上?!?/p>

瓊斯不大相信他會等她七年,但也覺得男方說得沒錯,這種事不可能發(fā)生在女方身上。然后她意識到他們陷入了僵局:女方講的是角色互換的可能性,而男方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存在。受他們的激發(fā),瓊斯把這件非常私人的沖突與自己做過的研究結(jié)合在了一起。

為了更好地把握住入獄人的心理,瓊斯進一步查閱了很多資料,但是大多都被她舍棄了。最后反倒是含冤入獄的人讓她著迷,“相比他們所受的冤屈,(他們)更痛恨的是監(jiān)禁本身。”瓊斯覺得這非常有意思,靈感就此誕生。

“我要寫的是那種左面或者右面的故事。”瓊斯說,“小說之所以有趣,是因為它發(fā)生在模糊的空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