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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日本文學中的《史記》投影
來源:人民日報 | 楊延峰  2020年06月21日08:09
關鍵詞:史記 日本文學

《史記》被魯迅先生稱為“無韻之離騷”,不僅在我國歷史上占有極高地位,而且對日本文學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幾乎每個時代,日本都有一些文學家、漢學家對《史記》贊譽有加。如江戶時代末期的漢學家南摩綱紀曾如此評價《史記》:“敘事精簡,明如日星;行文靈妙,幽泣鬼神,為古今史編之冠?!碑敶≌f家伴野朗則說:“這一生能與司馬遷及其《史記》相遇,是莫大的幸運與快事?!?/p>

《史記》大約在8世紀傳入日本。到了平安時代,《史記》已成為日本宮廷講書制度中一項重要的學習內(nèi)容。當時的天皇還常在宮廷中舉辦宴會研讀《史記》。宴會上,天皇令文人墨客以《史記》人物為題賦詩,以助雅興。當時的貴族詩人島田忠臣,曾以《史記》中“毛遂自薦”的故事為題作詩:“趙勝知士早,毛遂出群遲。客舍三年默,荊楚一旦威。既揮升殿劍,終脫處囊錐。寄語他同輩,如何目擊時。”

平安時代之后的中世,日本文學中出現(xiàn)了反映時代面貌的一種新題材,人稱軍記物語,是指以戰(zhàn)爭為主要題材的歷史演義小說。其中大多浸透著對《史記》所載歷史經(jīng)驗和杰出人物事跡的引喻、推崇和鏡鑒。它對《史記》內(nèi)容的吸收與創(chuàng)新,是《史記》在日本文學中形態(tài)及變化的典型反映?!镀郊椅镎Z》是軍記物語的巔峰之作。該書記述了12世紀末源氏與平氏兩大武士集團逐鹿爭霸的歷程,以平氏一族的榮辱興衰貫穿始終。它對《史記》的借用或引用多達29處。其中,《烽火》《咸陽宮》兩章直接以《史記》中的題材命名,引用了《史記》中“烽火戲諸侯”和“荊軻刺秦”的故事。

《烽火》一節(jié)中,平氏集團首領平忠盛向部下講述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典故。不過,作者對這一典故的評價似與司馬遷不同。司馬遷在《史記》所錄,著眼于為君之道,望后世之君以此為鑒;而平忠盛所述,旨在規(guī)范武士的行為,告誡武士要絕對服從主君命令,應以周幽王部下不聽指揮的諸侯王為鑒。這種差異,由時代背景所決定。當時,以主從關系為紐帶的武士集團,為加強戰(zhàn)斗力,要求武士養(yǎng)成武勇、絕對服從等性格。需要指出的是,日本中世的武士倫理,是在吸收“忠孝節(jié)義”儒家倫理規(guī)范基礎上逐漸形成的,與近世以后的武士道不可同日而語。以上例子不難發(fā)現(xiàn),日本文學作品對《史記》并非一味模仿照搬,而是以自身文化與時代背景對其進行解讀或重塑。

中世之后,仍有日本作家從《史記》中汲取營養(yǎng)。如明治時代的大文豪夏目漱石就曾表示,他是從《史記》等漢籍中“朦朧地懂得了文學是什么”。著名作家武田泰淳的《司馬遷——史記的世界》,評介《史記》,更慨嘆《史記》所展現(xiàn)的人生苦難。這樣的悲憫情懷,使作者塑造的司馬遷形象有血有肉、宛然在目。

回溯《史記》在日本文學中走過的足跡,能感受它穿越時空的文學魅力和影響力。歷經(jīng)千年歲月,《史記》已深深植根并滋養(yǎng)著日本文學土壤,而日本文壇對《史記》的推崇與再創(chuàng),也使之煥發(fā)出新的生命力。日本文學中的《史記》投影,成為中日文化交流百花園中的一朵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