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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終點站》創(chuàng)作談:三棵白楊樹
來源:《雨花》 | 種嘉睿  2020年10月15日21:57
關(guān)鍵詞:種嘉睿 《終點站》

上個月,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老家的朋友發(fā)給我?guī)讖堗l(xiāng)下田間的照片,其中最為醒目的就是田壟間站立的三棵樹木,因為長得很高,以至于樹頂被風吹出一個弧度,使它們看起來不算筆直。當我穿過芒刺很長、模糊如油畫的大麥田,撫上焦黑而坑坑洼洼的樹干時,便有一種流淚的沖動——在得知它們僅因擋住麥子們的陽光而幾次被燒的事情之后。

它們奇跡般地依然茁壯,伸出長長的枝干,從遠處,人們看不到任何傷痕。就像飽含感情,卻無法吐露分毫的我一樣,不知是立于天地之間,還是蜷縮于天地之間。近一年來,我對生活產(chǎn)生的極大恐懼,大抵是可以用這三棵白楊的處境來形容的:困頓,懷疑,無地自容。

我很遺憾在我的文章中,這三棵樹只充當了火車站旁不起眼的背景,被我小心翼翼藏在角落,盛在厄里亞和米婭的眼中。我向來是喜歡逃避的,就像這個《終點站》,似乎離現(xiàn)實很遠,似乎找不到來自作者本身的過多的情感,哪怕我是含著感情去寫的。因為,不知從何時起,我連現(xiàn)實也開始逃避,害怕與人接觸,恥于讓人了解我的真實想法,更多地喜歡一個人待著自言自語。

我漸漸相信,一個人從小到大的生活環(huán)境,會長久地影響到他的心理健康。我父母不信這個,于是有了現(xiàn)在的我。我下意識地寫出了只有媽媽獨自照顧的米婭,寫出了嫉妒安娜的約翰娜,調(diào)整了原本打算讓厄里亞死掉的結(jié)局。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與整個世界隔了一層壁障,每天充斥著不真實的感覺。

白楊樹尚有三株相互為伴,我卻始終只是一人。最近半年,我已經(jīng)很少跟人主動聯(lián)系了,賭氣地想看看會不會有人主動找我說話,不想每次都去做那個艱難維護一段關(guān)系的人。我承認人際關(guān)系的重要性,但想不通為什么每次努力維持關(guān)系的人是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是我不夠討人喜歡嗎?明明知道不該這么想,但迫于周遭的環(huán)境,我會忍不住對此感到絕望。

寫到這里,我仔細想了想這些自怨自艾的文字是否脫離了談創(chuàng)作的初衷,不過,就我目前的認知來看,應該沒有。現(xiàn)在訴說的心情和困境,是我目前寫作的基礎(chǔ),是產(chǎn)生這樣的文字的重要原因。你也可以理解為,我在解釋我的文章為什么看起來遠離現(xiàn)實,沒有過多的感情起伏。當然,我希望這只是一個階段,止步不前是我最擔憂的事情。

早些時候,有人說我沒有條理,在生活中的各個方面都是如此。我無形中為此自卑,又因為犟脾氣而羞于改變。如今,在寫作中,這個毛病若隱若現(xiàn),容易想到什么便是什么,全然不顧之前構(gòu)思好的內(nèi)容,承認亂的同時,我自嘲這是目前心境的真切體現(xiàn),曾試圖思考自身痛苦源于何處,竟找出十多個答案,相互交纏。

生之前,死之后,星空與地底,生命的意義,未來的不可預見,人際交往的真實性,與親人的關(guān)系,童年遺留的痛點,朋友疏離漸遠,不得不做的事情,不得不堅持的生活……它們帶來的深深困擾,使我分離出另一個自己。一個做著社會要求的理應該做的事情,一個在一旁沉默觀察。

也不止一次,我深思著寫作的緣由,卻總是給不出滿意的答案。有時候想,現(xiàn)實中人心叵測,只有筆下的人物才不會欺我,他們將在我的安排下,被冠以最純正的品質(zhì),沒有其他多余的彎彎繞繞的心思,愛就是愛,恨就是恨;有時候,我想捧出內(nèi)心的世界,展現(xiàn)埋藏最深的自己,期待能有人看懂我;更多時候,只是想寫出讓自己高興的漂亮文字,得到些微的認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