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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黃詠梅:這“古老的敵意”
來源:《小說月報》 | 黃詠梅  2020年12月21日09:13
關(guān)鍵詞:黃詠梅 《睡蓮失眠》

這個小說寫于庚子年疫情的后期。深居簡出,時常坐在書桌前,玻璃窗外那幾棵合歡樹,安靜得像圖畫。遇到陽光燦爛的天氣,窗外會呈現(xiàn)一種靜物般的安詳。但在這種畫面中,我總會感到緊張四伏,從樹梢間、從打掃干凈的路面、從遠(yuǎn)去的路人的背影、從對面那扇緊閉的窗……這些無法歸納的緊張感,總是會從寧靜的環(huán)境里升起來。

我對這種緊張感并不陌生。寫作的人,從來就沒有辦法與周遭脈脈溫情、皆大歡喜,即使是一個生活處于安逸的作家,溫飽后圍爐夜話,獨處時有貓在膝,在這些溫馨的場面里,寫作者都會覺得心有巨石。這些沉重的碾壓或許不足與外人道,說出來也沒有什么新鮮感,它甚至并沒有具體所指,但這是寫作者的宿命。

這個小說并沒有為讀者提供什么新鮮的故事,可以一言以蔽之,也可能難以了了,我甚至很難說出寫這個小說的想法。這是一個全憑想象虛構(gòu)出來的小說。處于這個緊張、震驚、傷痛的庚子年,我只想將我的想象,隨著那幾棵高高的合歡樹,攀援而上,伸入他人的房間,帶回那些斷聯(lián)的日常,集回散落于時代中的那些關(guān)于愛的美和傷害,這些美和傷害自古已有,未來也不會消失,即令滄海桑田,時代更迭。

“因為一個古老的敵意在某處

存在于生活和偉大的勞動之間。

我愿看清并說出這個敵意:幫助我?!?/p>

里爾克《安魂曲》里這句詩,時常為我那些難以言說的緊張找到慰藉。寫作者源于這“古老的敵意”才能一直不斷地進(jìn)行下去。無論生活一成不變還是顛沛流離,這從腹背升起的“古老的敵意”總會促使寫作的人想緊盯著它,試圖看清并說出它,它可能在我們生活的周遭潛伏著,更可能是隱身于詞語背后的那個自我。它沒有多少能見度,說到底僅僅是一個寫作者的自覺。如同那朵失去睡眠的睡蓮般,它緊緊地握著一個孤獨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