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立男孩毛里斯》創(chuàng)作談:每個兒童文學作家都留在自己的花園里
《倒立男孩毛里斯》
黃紛紛 著 何子健 繪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作為一個從業(yè)十年的“老”記者、“老”編輯,當我?guī)啄昵伴_始寫兒童故事的時候,有同行朋友就不無好奇地問我:“你是怎么想到寫這個的?”
傳統(tǒng)媒體黃金時期培養(yǎng)出來的記者,文字是客觀冷靜、理性嚴謹?shù)?。這和兒童文學文字的淺顯、內容的感性、情節(jié)的天馬行空,似乎風馬牛不相及。
但我發(fā)現(xiàn),我可以切換這兩個頻道。在我離開了編輯崗位之后,內心對于兒童文學的熱情,奇妙地被召喚了起來。我回答朋友:“我心里住著一個小孩,在催促我寫?!?/p>
我一直相信,兒童故事作者寫作的動力,并不是為了其他的什么孩子、哪怕是自己的孩子。真正寫作的原因,是作者“心里的那個孩子”。
兒童故事作者,當然也和其他人一樣長大、變老,像其他人一樣生活、工作。比如像我,也能成為專業(yè)的媒體記者。但是,在內心的某個層面,這些人在童年后就停止了生長,心里永遠生活著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讓他們對世界一直葆有兒童般的熱情和想象,以這樣的熱情驅使自己不停地寫。
我給朋友講過一個故事。在我的家鄉(xiāng),粵東小城,有習俗叫“出花園”:孩子到了虛歲十五歲,要在家里舉行儀式,在浸泡著12種鮮花的水中沐浴,再穿新衣服、紅木屐,吃12道有美好寓意的菜。這是孩子的成年禮,寓意孩子從小生活在花園里,現(xiàn)在由長輩“牽”出花園,成為真正的大人。鄉(xiāng)人對祭拜習俗看得很重,每個孩子都要經歷這一天。
但我有一位特別的祖母。她對家鄉(xiāng)一切祭拜儀式看得很淡。我?guī)孜惶酶缣媒阕孕〔辉诩亦l(xiāng)生活,都沒有“出花園”;我這個最小的孫女,祖母也大手一揮:“不必‘出花園’了?!庇谑?,我成了小城里極少數(shù)沒有“出花園”的人,而愚長到了今天。我心中的孩子心性,似乎也被保存了下來。
所以,當朋友們笑我“笑點低、像小學生”時,我便冠冕堂皇說:當然,我還在“花園里”沒出來呢!
這當然是笑談。但它未嘗不是一種隱喻:每個執(zhí)著于寫作兒童故事的人,正如忘記長大的孩子,在自己心里的那座花園,流連忘返。
再來說說我為什么會寫《倒立男孩毛里斯》這個故事。
故事講的是有個孩子叫毛里斯,他從出生就是倒立著的——連大人給他喂奶都是倒著抱。他每天的生活——走路、吃飯、上課、寫作業(yè)、踢足球、洗澡、睡覺……全都是倒立著的。這樣一個孩子,生活里有很多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一個個故事接踵而來。
想到寫《倒立男孩毛里斯》的時候,我正懷著二寶。是的,就是肚子里有個“倒立”小人的時候。那時因為孕期,停止了其他工作,專心寫作,每天腦子里都盤旋著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想法:“如果……會怎么樣?”
有一天我走路經過一個窨井蓋,想起小孩走路掉進窨井里的新聞,不由得繞開它。與此同時,腦子里又蹦出問題:“如果一個孩子掉進窨井蓋,但這個井是無底的,那孩子不就一直不停地落下,‘無重’地活下去嗎?”有點像愛麗絲掉進兔子洞一樣。
于是,“擺脫重力”成了一個點,讓我很想用它來寫故事,但反復思考后發(fā)現(xiàn)寫不了,除非讓故事發(fā)生在太空里。我就想,那能不能寫一個“和重力作對”的故事?如果有一個孩子,就是受不了正常的重力生活,一定要讓自己倒立著才能好好生活,會怎么樣?
順著這個“坑”慢慢填,我就寫出了這本故事??梢哉f,是由最初的腦洞引發(fā)的故事。
對于許多幻想類故事來說,起點都是“腦洞”。而如何從這個腦洞寫下去,我的感受是應該抓住“兩根拐杖”,一根是“有趣”,另一根是“天性”。
給孩子讀的內容,不管是故事還是科普,都應該有趣,趣味才是最好的閱讀驅動力。所以我努力地讓故事更有趣:毛里斯說倒立不能撓癢癢,不然癢癢蟲要掉到嘴巴里,讓肚子里也癢起來;毛里斯倒立罰點球,雖然破門了,但把鼻子磕得好痛;毛里斯的臥倒掛室在天花板上,要穿著磁鐵鞋倒立寫作業(yè)……有趣的情節(jié)讓孩子們捧腹大笑,手不釋卷。
能讓孩子讀進去的故事,還需要符合他們的天性。孩子是好奇的、好動的、貪玩的、貪吃的,孩子是渴望被看到、渴望被理解的,孩子是懂得道理但不一定做得到的,孩子是應該、而且能夠被培養(yǎng)起向上向好驅動力的……故事的展開要符合孩子的天性,而不是從大人的角度去安排,才能寫到孩子心里去。
這些孩子的心性,在書中很多時候是由“我”、也就是毛里斯的好朋友高天豆來展現(xiàn)的。他在故事中的許多變化,比如從討厭上學到喜歡上學,從對釣魚毫無耐心到明白耐心與定力的可貴,從對動植物麻木無感到意識到可以去了解它們、保護它們等等,正是一個孩子成長的體現(xiàn)。
回過來看這本書,我認為,在挖掘孩子天性上面,還能做得更深入、豐富些,讓孩子更復雜的、多層面的感受體現(xiàn)出來。而說教的意味可以減少,或者更有技巧地把要價值觀包裹起來。寫作技法上需要不斷磨練。
接下來,本書的姊妹篇《捉蟲女孩白小荷》已經將近完成,這是一位能捉各種各樣特別的“蟲子”的女孩的故事。還有更多故事的構想正在我的腦子里搭建。
作為一個熱愛兒童故事寫作的人,我會一直呆在我的“花園”里,用腦洞來開創(chuàng)更多好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