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閑章帖
來源:光明日報 | 王祥夫  2021年01月22日06:29

說到印章,大致分分,不過名章與閑章兩種。

從前,名章幾乎每個人都有,沒有印章的人很少,領工資,到郵局取包裹都離不開印章。我父親的印章是小犀角章,那時候,這種章料不那么稀罕,做犀角杯挖出的料不好再做別的,大多做了這種小東西,剩下什么都不能做的邊角碎料就進了中藥鋪。父親的這枚小章放在一個手工做的小牛皮盒子里,這個盒子可以穿在褲帶上,是隨時隨地都在身上的,可見其重要。還有一種印章是做成戒指戴在手上,這都是名章。

說到閑章,就未必人人都有,但書畫家是必備,一方不夠,兩方、三方、四方、五方、六方……齊白石的印章像是最多,所以往往在畫上題“三百石印富翁”。此翁的閑章何止三百,但他常用的也就那么幾方,“寄萍堂”“大匠之門”“借山館”“以農(nóng)器譜傳吾子孫”,而予以為數(shù)“以農(nóng)器譜傳吾子孫”這方章最為特殊,讓人覺著親切,是不忘本。白石老人的館堂號像是從來都沒用過“齋”字,至今尚無人考證為什么。

我現(xiàn)在所用章,多為朋友淵濤所刻。有一次吃飯,淵濤和我打賭,說我要是喝夠一斤高度白酒就輸與我十枚閑章。我還怕酒嗎?結果我贏了,但也醉得夠嗆。那十方章,我拿回來,能派用場的都派上了用場,也熱鬧。其中有一方是“幽蘭我心”,偏蓋在梅花上菊花上,文不對題卻大好。

早年的哪位畫家,記不清了,最是大度有趣,老來盲一目,于是請人給自己刻一閑章,只四字:“一目了然”。我喜歡這樣的人。我想起《上海文學》的主編周介人先生,已故去多年,因為脫發(fā),他戴一個發(fā)套,那天吃飯,天太熱,他忽然抬起手來把假發(fā)套一摘,往旁邊一丟,說:“媽的,太熱了?!边@真是瀟灑可愛。

我看畫,不大喜歡“細雨杏花江南”“品簫聽琴”這樣的閑章,像是有意思,其實是沒什么意思。朱新建的閑章“快活林”有多好,人活著,總是希望能快活。雖然我們常常快活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