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簽售攤位前的排隊長龍、考驗認梗能力的絲帶收集、豐富到讓時間線紊亂的論壇、匯集國內外科幻界大佬的 fan meeting、市集、畫廊、cosplay……5月 25-26 日，“另一顆星球”科幻大會在北京舉辦，這是屬于科幻迷的狂歡。

大會的主辦方是一家叫做“未來事務管理局”（以下簡稱未來局）的公司。用創(chuàng)始人姬少亭的話說，未來局的工作就是管理未來事，通過影響人類現(xiàn)在的一些微小活動來影響人類波瀾壯闊的未來。作為當下科幻圈最火的組織，未來事務管理局正從科幻產業(yè)鏈上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促進著中國科幻的發(fā)展。而局長姬少亭，也在這一過程中收獲著許多充滿成就感的時刻，獲得奔向 “未來星球” 的動力。

一、與科幻結緣

九歲左右的姬少亭，在家門口的報刊亭買到《科幻世界》，開始接觸科幻。她覺得，童話展現(xiàn)的世界通常都有著相似的背景和設定，而在科幻中，卻能夠找到各種各樣、豐富多彩的世界，她非常喜歡更有意思的科幻。當時姬少亭身邊喜歡科幻的人只有她的爸爸，她的爸爸經(jīng)常和她交流科幻相關的問題，給她買了很多凡爾納的書，還會給她看很多科幻小說，或者將一些比較復雜的科幻故事講給她聽。當時的姬少亭不會想到，科幻將影響她的人生軌跡?！犊苹檬澜纭穭⒋刃篮晚n松是姬少亭最喜歡的兩位科幻作家，二人被戴錦華評價為中國科幻的“兩極”。在成長過程中，她閱讀了大量他們的作品，從文字中去體會他們看世界的角度、思考問題的方式，并內化于心。在閱讀了劉慈欣的《朝聞道》、《科學家第一》后，姬少亭萌發(fā)了當科學家的愿望，雖然沒有實現(xiàn)，但依然希望投身到科研相關的行業(yè)。而在閱讀了韓松的《地鐵》、《紅色海洋》之后，姬少亭看到了他筆下展現(xiàn)出的世界和人性的種種可能性，受到了強烈的震撼。劉慈欣（左）和韓松（右）在劉慈欣和韓松身上，姬少亭還看到了豁達。當她在他們的作品中看到宇宙百萬光年之外的種種變化，會不自覺地從生活瑣事中脫離出來，將目光投射到更重大的事情上，比如宇宙星空和人類未來。后來，姬少亭也開始參與到科幻宇宙的構建中來。

2006 年，姬少亭進入新華社工作。但在做記者的同時，姬少亭并未遠離科幻。2007 年，她在成都舉辦的世界科幻大會上遇到了姬十三。后來，姬十三創(chuàng)辦科學松鼠會和果殼網(wǎng)，姬少亭都是初創(chuàng)主力之一。此外，姬少亭還完成了一項影響力很大的具有科普性質的工作。2013 年 12月 2 日，嫦娥三號成功發(fā)射，姬少亭接到了宣傳這次航天工程的任務。她為中國登月機器車打造了一個“玉兔”的形象，開通了“月球車玉兔”的微博賬號。該賬號以第一人稱的“玉兔”視角，用形象的語言向大家分享探月的進程，并耐心地解釋遇到的問題?！霸缟虾茫∥乙呀?jīng)從嫦娥三號的頭上下來，走上月球啦！”“今天要從 10米的距離外，從不同角度給著陸器拍照，我想知道，怎么樣可以把女孩子拍得更好看？”……這種生動活潑的方式取得了很大成功，“玉兔”成為了嫦娥三號發(fā)射期間的“網(wǎng)紅”。

2016 年，做了十年記者后，姬少亭想做一點不一樣的事。對當時的她來說，比做記者更有吸引力的，就只有科幻了。因此，她從新華社辭職，全身心地投入到未來事務管理局的發(fā)展。直到現(xiàn)在，姬少亭還是很熱愛記者這個行業(yè)，不過在當時，對科幻行業(yè)的責任感和對科幻作品的喜愛還是讓她做出了辭職的決定。

對科幻行業(yè)的責任感是姬少亭投身科幻的初衷。她覺得，行業(yè)上存在一些問題，需要有人站出來去推動、去改變，而她確實可以做一些事情?！凹词故且恍┖芷D苦的基礎工作，也需要有人去做。”另一方面，姬少亭投身科幻還有自己的“私心”，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到自己年邁的時候，還有很多好的科幻作品可以看。科幻是姬少亭最喜歡的東西，幾乎貫穿了她個人成長的所有經(jīng)歷，影響著她看待這個世界的角度以及她的思維方式。對如今的姬少亭來說，科幻幾乎就是生活本身。她的愛好，她的工作，她的朋友，她之后的規(guī)劃，都跟科幻有關。

二、姬少亭眼中的中國科幻

作為幾十年的“科幻迷”，姬少亭見證了中國科幻從早期發(fā)展到今天的過程，并參與和促進著科幻的發(fā)展。

在姬少亭看來，中國科幻的發(fā)展是一個不斷“中國化”的過程，科技的發(fā)展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90 年代的中國科幻作品，通常都會把故事背景放在國外，人名、地名是國外的名字，人物的說話方式也帶著“翻譯腔”。

而在過去的幾十年間，中國科技不斷發(fā)展，除了技術上的突破，還涌現(xiàn)了一批優(yōu)秀的科學家。或主動，或被動，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把目光投向快速發(fā)展的科技領域，比如航天和工業(yè)物聯(lián)網(wǎng)等。

不斷增強的科技實力一方面為中國的科幻作家提供著寫作基礎，另一方面也讓他們越來越自信。中國的科幻作品開始在中國講故事，讓中國人成為故事的主角。比如劉慈欣就在自己的作品中塑造了一個叫丁儀的科學家形象，不修邊幅卻有著曠世奇才，在《球狀閃電》、《三體》、《朝聞道》、《微觀盡頭》等許多小說中都有出現(xiàn)。未來局簽約的另一位年輕作家趙壘則在自己的作品《傀儡城》中展現(xiàn)了中國式賽博朋克。通常情況下，賽博朋克的背景設定在日本或者香港，而趙壘把背景設定在了中國工業(yè)重鎮(zhèn)東北，講述了非?！按笾袊钡墓适隆＜偻ず芸春弥袊苹玫奈磥?。首先，中國的人口基數(shù)非常巨大，為科幻的發(fā)展提供了許多潛在的人才，也提供了巨大的消費市場。如果說 70 后、80后還有“科幻迷”和“非科幻迷”這樣的區(qū)分的話，到了 90 后、00 后，已經(jīng)很少有人完全不接觸科幻了。在科技高速發(fā)展的背景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人，視野非常開闊，也愿意關注未來，他們都是科幻的潛在受眾。其次，科幻的歷史發(fā)展也已經(jīng)印證了很多次，大量的優(yōu)秀科幻作品一定誕生在科技高速發(fā)展的國家，而中國正是這樣一個國家。比照美國現(xiàn)在的市場來看，中國科幻還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姬少亭提到，現(xiàn)在美國的電影很少有“非科幻”的內容了。科幻在整個文化產業(yè)中的比重越來越大，延伸到電影、電視劇、動漫、游戲以及各種衍生品領域。很多房地產公司也對科幻非常感興趣，將來有可能會建造科幻主題的樓盤、寫字樓。

在未來的中國，科幻也會完全融入我們的生活，在整個社會文化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皩砦覀內タ匆徊侩娪?，并不是因為它是一部科幻電影，而是因為它是一部好看的電影。”

三、從《流浪地球》到更廣泛的視覺化呈現(xiàn)

2018 年的除夕夜，姬少亭在家鄉(xiāng)西安看了《流浪地球》的零點首映。這是她第三次看這部電影，還是看哭了。

這部電影被認為是“開啟了中國科幻電影元年”的作品，而它的部分前期宣傳工作由未來事務管理局完成。未來局在電影上映前舉辦了一些觀影會，在《流浪地球》的第一個觀影會上，導演郭帆和原著作者劉慈欣第一次在電影院完整地看成片。這些觀影會邀請了不同領域的觀眾，包括各行各業(yè)的 KOL、學者、科研工作者、投資人，影視行業(yè)從業(yè)人員、作家等等。這些觀影會形成了《流浪地球》最早期的一波口碑傳播。

在姬少亭看來，《流浪地球》引起劇烈反響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它本身是一部非常好看的電影。其次，電影呈現(xiàn)的是非常正能量的東西，可以提振大眾對中國電影、中國科幻的信心，這也是當下大家很需要的。另外，這樣一部質量過關、感情充沛的電影出現(xiàn)在了正確的時間。如今大家對科幻電影已經(jīng)有了一定規(guī)模的需求，而好的國產科幻電影仍然稀缺，《流浪地球》填補了這一空白?！读骼说厍颉芳偻τ谥袊苹秒娪暗氖袌龀錆M信心。她認為，中國當下的電影工業(yè)水準并非很差，也不是影響中國科幻電影發(fā)展的絕對因素。技術不能決定一切，《太空漫游 2001》僅僅憑借 50 年前的技術，就成為了電影史上無法超越的偉大藝術作品；《流浪地球》的預算僅僅是《星球穿越》的零頭，是以韓國的特效水平拍出的科幻電影，同樣取得了成功；而即便是好萊塢，也有很多特效非常好但是整體效果差的電影。

因此，我們并不需要等待中國的電影工業(yè)足夠成熟才能創(chuàng)作出優(yōu)秀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已經(jīng)證明了這種可能性。《流浪地球》的拍攝過程有 7000人參與，也許這些人在電影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只是一個無關輕重的小角色，但未來可能就是中國科幻的中堅力量。中國的科幻電影和電影工業(yè)，正在互相促進，共同發(fā)展。而未來事務管理局也參與到中國科幻電影的發(fā)展進程中來。和美國一樣，中國也需要從內容到版權、制作、渠道分析、受眾分發(fā)等各環(huán)節(jié)打通的傳媒系統(tǒng)。有一些鏈條已經(jīng)存在，但在過去并沒有跟科幻連接在一起，未來局要做的正是這種連接工作。

目前，《少女哪吒》的導演李霄峰，正在跟未來局一起創(chuàng)作韓松作品改編的電影《冷戰(zhàn)與信使》；《河神》的聯(lián)合出品方工夫影業(yè)，正在和未來局一起創(chuàng)作一部劉慈欣作品改編的網(wǎng)劇。一方面，未來局為影視項目提供科幻作者和科學顧問。另一方面，未來局為旗下有影響力的簽約作者對接影視項目，包括“找資金、人力投入、寫大綱和劇本”等環(huán)節(jié)。

除了電影外，未來事務管理局還探索著科幻小說視覺化呈現(xiàn)的更多方式，包括插畫集、繪本等。在不久前，未來局和三體宇宙、森雨文化一起，邀請了近百位畫家，制作了《三體藝術插畫集》。在開啟眾籌后的一分鐘內，就完成了眾籌金額。

未來事務管理局所做的事并不僅僅是在科幻電影領域，而是從人才培養(yǎng)、線下互動、線上傳播等多個方面促進中國科幻黃金時代的到來。

2013 年創(chuàng)立至今，未來事務管理局已經(jīng)簽約了劉慈欣、韓松、郝景芳等 40余位科幻作家，培養(yǎng)過的作家超過 200 人，下設“果殼閱讀”、“未來科幻大師工作坊”、“不存在日報”等媒體，舉辦了科幻工作坊、科幻大會等線下活動……2017 年，當初那個僅有 30 人左右的小公司完成了 A 輪融資，估值超過 1 億。

而根據(jù)姬少亭介紹，未來局最重要的還是人才培養(yǎng)的工作?！拔覀兪亲疃苹玫囊患椅幕?，這是我們公司的命脈所在，也是我們公司最大的優(yōu)勢。”在姬少亭看來，科幻產業(yè)已經(jīng)初步發(fā)展起來，時代背景、資金、受眾條件都具備了，現(xiàn)在缺的主要還是生產方面的人才，不僅僅是科幻小說作家，還有導演、編劇、剪輯、特效、燈光、美術設計等方面的人才。

未來局挖掘了很多有特色的青年科幻作家，簽約作者或者他們的作品，參與其作品的出版和后續(xù)變現(xiàn)。未來局還舉辦了一系列工作坊，為科幻作家提供了許多接觸中國前沿科技的機會。在這些工作坊中，科幻作家來到科大訊飛、螞蟻金服、中科院植物所、丹寨萬達小鎮(zhèn)等機構，和科學家、工程師展開交流，認識到現(xiàn)在科技的可能性，獲得講述未來的靈感。

姬少亭認為，中國科幻的發(fā)展將來很可能會出現(xiàn)一個良莠不齊的時期，這就更需要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科幻事業(yè)中去?？苹妙I域也存在著“二八定律”，“沒有人一生當中寫任何東西都出手不凡，即使有也是很少見的。所以一定是在大家都寫了很多作品之后，才有可能誕生出好的作品?！边@也是未來局培養(yǎng)大量作者的原因。讓這些老作者、新作者都去寫大量的新作品，數(shù)量多了，里面才會有發(fā)光的金子。

最近，未來局還啟動了青年導演培養(yǎng)計劃，采用一對一、一對多的長期重點培養(yǎng)模式，努力培養(yǎng)少而精的導演人才。

除了人才的培養(yǎng)和發(fā)掘，姬少亭的團隊也致力于傳播科幻文化。不管是線上的微博、微信公眾號等平臺的傳播，還是線下的科幻大會、海內外科幻交流等，都是未來局科幻文化傳播的重要組成部分。姬少亭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歡上科幻，成為科幻的從業(yè)人員或者消費者，也希望科幻能夠真正成為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姬少亭坦言，和其他創(chuàng)業(yè)者一樣，她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但她覺得，這都是正常的。“因為我自己本身喜歡這個東西，所以過程中任何創(chuàng)造性的結果和成績，都是我非常大的動力，這種動力也是我克服困難的重要原因?！碑斉囵B(yǎng)的新作者寫出了非常棒的小說；當科幻大會舉辦得非常成功，現(xiàn)場很多科幻迷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當旗下作者的新書賣得很好，或者入圍、得獎；當喜歡的 IP 項目有了進展……對姬少亭來說，都是非常開心、充滿成就感的時刻。

在未來事務管理局“另一顆星球”發(fā)布會上，姬少亭說：“如果科幻的黃金時代還會再度降臨的話，我們相信它一定會發(fā)生中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