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白和他的童詩
《每天長大一點點》，李少白著，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即出，35.00元
說少白誠懇，自然是在說少白的為人。他融合在他詩行里的誠懇，隨著他的一首首詩散進了千家萬戶，把積極的精神能量隨詩帶給孩子們，帶給孩子們的父母們，帶給孩子們的老師們。這種積極精神元素甚至還通過課本，通過孩子們對課文的吟誦，進益孩子們的精神風(fēng)貌。如此者，少白已有許多年，少說也有四十來年了。
兒童文學(xué)，是要影響孩子成長的。所以，作家滲透在作品里的精神性元素必須是積極的、健康的。從這個意義上說，少白是可以讓公眾信仰的作家。
天下做父母的都一樣，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讀到的是益心補魄的好作品。作品可以寫得很有趣，甚至可以諧謔和調(diào)侃，但其骨子里的神髓必須是積極的、健康的。20世紀(jì)的頭號兒童文學(xué)老祖母林格倫在街頭偶見一個年輕人在墻上涂寫一條帶有納粹意味的標(biāo)語，按理她可以裝作視而不見，但是她不，她很生氣，喝令制止不算，還責(zé)令他把有毒的標(biāo)語當(dāng)即清除。這樣富有正義感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作家寫出來的作品，或詩或文，父母、老師們才放心讓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學(xué)生讀。少白的童詩，讀來每每感到他是恨不能把每一塊鐵都淬煉成鋼的良善用心。由善而生的美，從他的每一個詩細(xì)胞里沁散出來，孩子瑯瑯一上口，就覺得天地間彌漫著正氣。
大凡曾從業(yè)于小學(xué)教育的作家都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讓自己的作品從正面、側(cè)面、反面有利有益于孩子高尚人性品格的養(yǎng)成。意大利的羅大里和德國的普雷斯勒就是這樣的典范性巨擘。曾長期從事過小學(xué)教育的羅大里被授予國際安徒生作家獎，曾長期從事過小學(xué)教育的普雷斯勒成為蜚聲世界的童話作家，就因為他們的作品都能為未成年人抹上靚亮的底色。少白的童詩對于夯實做人基礎(chǔ)這一點上，其育人意義是沛然于書頁間的。他的詩，其育人意義都指向了勤勞、善良、誠實、勇敢、熱愛生活、有人道精神、熱愛母邦、有意志力、有責(zé)任感、有幽默感，飽蘊在他的詩行里，可以潛移默化地助益我們孩子的精神成長。
當(dāng)然，作為詩，少白承載思想的詩藝術(shù)自然也是有功夫的。他特別擅長用發(fā)散思維和聯(lián)想思維來營造他的詩。他的詩總是不停留在一個點或一條線上，而是用幾個詩散點來形成一個詩整面。譬如這第一首《一步一步自己走》：
太陽沒有腳
一個輪子滾著走
月亮沒有腳變成小船劃著走云兒沒有腳風(fēng)兒幫忙推著走
我有一雙腳
一步一步自己走
“太陽”是一個詩點，“月亮”是一個詩點，“云”是第三個詩點。三個詩點構(gòu)成一個完整的詩面。這個詩面上寫的是孩子可以領(lǐng)會的哲理意涵，從而把孩子怎樣才能成長得好的道理托顯出來。一個人的成長，說到底是“自己走”。怎么走？太陽啟悟你，月亮啟悟你，云啟悟你，在風(fēng)雨里走，在泥濘里走，跋涉，爬坡，歌哭……誰也替代不了孩子該“自己走”的過程。這首詩的思想征服力和藝術(shù)征服力很夠——雖然它體量小，而體量小，被孩子記憶的可能就大了。
再譬如這首《寵物》：
金魚成了寵物
就只能在魚缸里耍耍
鸚鵡成了寵物就只會說別人的話狗成了寵物上街要別人牽著走
貓成了寵物見到老鼠都害怕
好寵物，寵物好
誰把寵物愛壞了？
這首詩，用四個詩側(cè)面支撐起了能夠牢牢站立的一份詩意蘊：“愛”是需要的，但讀者從四樣寵物身上獲得的啟示是：當(dāng)“愛”走向它的反面，就“壞了”。它是詩人給我們鑄造的一口精致的詩警鐘：“愛”不得法，就會“愛壞了”。
同樣是殷切的提醒，少白的這首《大樹》就有些不太一樣：
山頂上有一棵樹
它對白云招招手，說瞧！我比誰都高大
風(fēng)兒
輕輕吹過挽著樹葉沙沙說話
孩子
大山把你舉得高高
卻沒能讓你知道
又高又大的樹
都在山腳和山腰
這里，已不是詩人自己站出來，而是由“風(fēng)兒”小聲提醒“大樹”：你站的位置使你看不見真正的大樹。在大自然中，確實是，聳入云端的山巔上的樹，往往長得不會有多高多粗多大。高大粗壯的樹只能生長在“山腳和山腰”。這是獨屬于少白的詩發(fā)現(xiàn)。而正是這個發(fā)現(xiàn)，讓這首詩凸現(xiàn)了“提醒”的價值。它其實是從眾多社會體驗、歷史考察中提煉出來的隱在真諦的形象表達(dá)。詩人立足在“山腳和山腰”，才看出了山巔的樹容易產(chǎn)生錯覺。山巔的樹以為自己獨大，其實是它自己誤會了自己。由此，我們也可以知道，細(xì)于觀察和深于思考對于一首好詩的醞釀與形成，是多么重要。并且，有此二者也還不夠，作者還要具有把幾個意象組織到一起的本領(lǐng)，具有通過“詩想”，通過詩構(gòu)思，把真諦端奉給讀者的能力。我們還得注意到，第一詩段里，詩人不是隨意和偶然將“白云”拉進詩來——作者用它來映襯樹位置的高峻，因而它誤會自己也有不難于理解的緣由，而理解并不能消弭它事實上的悲哀和可憐?？傊淘娍偣矌仔?、幾個字，絕不容許有一個字是贅臃的。倘有一個字可有可無，那就是詩人寫詩的功夫還不到家——到家的寫詩功夫，應(yīng)該是：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增一分則濃，減一分則淡，增一分則長，減一分則短。這一點，素有童詩修煉的少白是已經(jīng)做到了。
少白長于寫理趣豐盈的詩。這倒不是說，少白不會寫情意綿長的詩?！对频墓ぷ鳌肪蛯懙们樯钜忾L。
白天
它們把天空抹得藍(lán)瑩瑩
夜晚它們把星星擦得亮晶晶
春風(fēng)里它們變成小雨點喂養(yǎng)小花小草
冬天
它們飛成小雪花給小朋友堆雪人
云做的工作原來這么多，這么重要！云原來是這么有心有情，在天上、在四季，默默為我們工作！“云”這樣入童詩，少白是首創(chuàng)。少白把云寫得如此情意綿長，讓孩子看云的時候會多一副染情的眼睛。
少白在詩苑里勤奮勞作的收獲，對孩子們的閱讀是彌足珍貴的。珍貴更在于，很少有人像他這樣幾十年如一日，把自己的詩鉚定在低齡兒童身上，鉚定在他所熟悉的小學(xué)低段的孩子身上。他只要落下詩筆，就都會慮及低齡孩子的可接受性，和對他們的適應(yīng)性，語重心長地引導(dǎo)他們?nèi)朐娋场⑷朐娗?、入詩理、入詩趣、入詩味?/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