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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許曉雯:讓詩歌文化滋養(yǎng)城市內涵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許曉雯  2022年08月08日08:18

城市里的詩歌與詩意,到底離我們的生活有多遠?

中國是詩歌的國度,我們擁有五千年厚重的文化底蘊,詩——曾經(jīng)是我們的日常和生活之本身;是我們的祖先給我們后人留下的生活的意蘊和情致。而今天,人類文明的發(fā)展,讓我們的生活高度物質化,但那種生活的詩意和情致,卻漸漸疏遠了我們,如同網(wǎng)漏沙水一樣流失了。尤其到了21世紀,生活幾乎被科技管理和統(tǒng)治,連一次吃飯、購物都需要網(wǎng)絡協(xié)助、提供時,我們也才猛然意識到,今天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懷念那種有情致的生活和日常,渴望詩意重新回到吃飯穿衣的日常間。人們已經(jīng)意識到,一個城市的文明,表面是高樓大廈和立交橋,是地鐵、公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而其更深層持久的,卻是生活的適宜、自由和詩意;是讓人生活在由詩歌、詩韻所蘊滿的上班下班、吃飯穿衣的細碎日常間。這種細碎、日常中無處不在的詩意和詩情,才是一個城市更高度的精神文明和內涵,是一個城市更久遠的生命和生命力。

在我們中國的東晉末期時,詩人陶淵明在他的《飲酒?其五》中,曾經(jīng)面對當時的生活,呼喚人們要回歸自然,要尋找詩意的棲居——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在西方的19世紀時,德國的浪漫派詩人荷爾德林有首詩,和我們中國的大詩人陶淵明的回歸之呼喚,聲音續(xù)延,異曲同工。這首詩就是被全世界不斷吟誦、引用最多的《人,詩意地棲居》——

“如果人生純屬辛勞,人就會/仰天而問:難道我/所求太多以至無法生存?是的。只要良善/和純真尚與人心相伴,他就會欣喜地拿神性/來度測自己。神莫測而不可知?/神湛若青天?/我寧愿相信后者。這是人的尺規(guī)。/人充滿勞績,但還/詩意的棲居在這片大地上。我真想證明,/就連璀璨的星空也不比人純潔,/人被稱作神明的形象。/大地之上可有尺規(guī)?/絕無?!?/span>

而當今天人們都在呼喚“詩意的棲居”時,北大哲學系何懷宏教授曾經(jīng)反復提醒人們說:“在科技一往無前的時代,人文的未來令人神往,我希望有人能‘醒著’,為此守候”。所以在這兒,在今天,在我們南國東莞這個相對富足、發(fā)達、也令人神往、驕傲的城市里,作為一名微小的詩人和城市宣傳的文化工作者,或多或少,也讓我有了海氏的“失去人文精神最終人將無家可歸”般的焦慮感,也不得不自覺、時常地去思考,生活在當今這樣科技高度發(fā)達、并又不知明天科技會把我們帶向何方的時代里,城市、都市中那種漸失的詩意生活,到底距離我們有多遠?我們如何讓城市文明更加深層和日?;??我們的精神信仰,將如何在現(xiàn)有的城市寄居和安放?如此等等,正是因為這些疑問和思考,讓我們不斷地去思想陶淵明、荷爾德林和海德格爾所說的詩意和棲居。隨著時代之變遷,歷史環(huán)境之不同,東西方文化之差異,詩意的棲居,在今天我們的文明和都市里,就不僅僅只是鋼筋混凝土中的田園風光和風花雪月,不僅僅是城市里的林地、水系和螢火的郊野。而是旨在“通過人生藝術化和詩意化來抵制科學技術所帶來的個性泯滅以及生活的刻板化和碎片化”。是讓詩意成為一種人生的精神和信仰,成為都市的底蘊、未來和都市人家園的煙火和炊燎。

我們都知道,也都已經(jīng)看到和經(jīng)歷,20世紀以來,現(xiàn)代科學技術獲得了迅猛的發(fā)展。隨著科技和商業(yè)無孔不入的滲透和延伸,這既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空前的便利,甚至如互聯(lián)網(wǎng)一樣在一夜之間,就完全改變了人類的社會聯(lián)系和日常起居,幾乎給所有的大城小鎮(zhèn),帶來一輪又一輪的變化和繁榮,即是那些最不關心科技的人,也都到了離開科技就無法生存的地步。然而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些年月里,科學技術幾乎已經(jīng)不著痕跡地占領了我們生活的全部空間和精神的縫隙,我們即便不是科技的奴隸和仆人,但也幾乎人人也都是被科技統(tǒng)領、指令、引導的人。

一句話:我們都是被科技左右的人。

我們每日的言默站坐行、吃喝拉撒睡,都已經(jīng)離不開科技和網(wǎng)絡的擬定、安排和編程。在我們忙忙碌碌的生活中,在我們被鋼筋混凝土結構而成的空間里,已經(jīng)沒有了星空和詩歌,沒有了自由的想象和天然人性的游戲和童趣。我們的生命和血脈,似乎已經(jīng)忘記我們人類的生活,曾經(jīng)有過無處不在的詩韻和詩意;曾經(jīng)炊煙裊裊,詩意繞繞,連吃飯穿衣、出門送別都是詩歌和詩韻。

然而我們也還都知道,人類所有我們喜歡、不喜歡,愛和不愛的日常和生活,無論多么凌亂和厭煩,也都必然是文學之所有,寫作之資源,都有一天會成為文學的敘述和故事。正是從這個角度講,在我們未來的文學中,詩歌是文學永遠的皇冠。詩人永遠都是文學、文明的守夜人。所以,在我們漸漸失去詩意情致的現(xiàn)代生活里,詩歌作為一種精神的力量和象征,它不僅可以抵御科學技術帶來的堅硬和沖擊,還可以讓我們保持內心的柔軟和溫度,以及在堅硬的城市內,幫助我們找到精神的家園和力量。美國印第安詩人西蒙.歐迪斯,對此有過更精準的議論和概述。她說:“文學,尤其是詩歌,具有一種內在的潛質和能力,把人類、眾生與土地聯(lián)系在一起。詩歌不是一種純粹的描寫與符號,不只是寫在紙上的東西。在更深沉的意義上,詩歌表現(xiàn)了人和土地在本源意義上的聯(lián)系。”這就清晰地說明,詩歌不僅僅是寫作和發(fā)表的詩行,而且更是人和土地更本源的聯(lián)系;是都市人在他所處的環(huán)境里,和樓宇、街道、人流、汽車等高度物質化的世界的深層融合和互動。

因而當我們用語言去描述城市本身和城市內部時,并不僅僅是說要把屬于都市的詩歌、小說、散文寫出來,而是要我們的情感、情懷也因此散發(fā)出明亮的光。如艾略特的《阿爾弗瑞德.普魯弗洛克的情歌》:我是用咖啡匙子量走了我的生命/那我怎么能開始吐出/我的生活和習慣的全部剩煙頭?這短短詩句告訴我們:將生命融入寫作,融入對生活的愛和對庸?,F(xiàn)實的擁抱,是最深層的詩意,是更高境界的詩歌。

在人們今天的生活里,詩歌、美術、繪畫、音樂、電影等,這一切的藝術,在具體的城市和都市,都是人類超越了物質世界的精神與結晶。所以近些年,全國各地有條件的大小城市都在建筑博物館、美術館、歌劇院和電影院,而東莞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先行地區(qū)和前沿陣地,在過去40多年的時間里,從一個香飄四季的農(nóng)業(yè)縣,發(fā)展為今天現(xiàn)代化的國際制造業(yè)的名城,成為“中國改革開放精彩而生動的縮影”,有著無數(shù)的產(chǎn)業(yè)工人、工程師、創(chuàng)業(yè)者、企業(yè)家的奮斗故事,成為“中國制造”、“中國故事”最精彩的縮影和樣本。同時從文化歷史看,東莞又底蘊深厚、文化厚重,古是嶺南文化的策源地,今是國家森林城市和新興的“雙萬”城市。而且在今天,東莞的決策者,又在東莞的建設中,尋找、創(chuàng)造更具時代特色的屬于自己家園棲居的詩意和詩韻,也在寫作著我們東莞現(xiàn)代的詩歌和詩章。

我在東莞生活、工作了20年,我已是東莞女兒一份子。我在東莞養(yǎng)成并找到了與自己個體血脈相聯(lián)系的那條脈管和通道。我的工作、生活、起居和寫作,無不和東莞相聯(lián)系,無不是東莞這個城市給我的靈感和創(chuàng)造。東莞是中國發(fā)展的未來和試驗地,也是城市“詩意棲居”的容器和試驗田。所有在這里的人們和詩人,都在這座城市用勞動和詩歌,建設、歌頌著這座城市和生活。當我們問出“城市里的詩歌與詩意,到底離我們的生活有多遠?”時,東莞的今天已經(jīng)做出了回答,并正有著更好的回答和詩作。

在讓詩歌文化滋養(yǎng)城市內涵的命題上,她不僅僅是東莞的昨天和今天,也還是東莞的今天和明天,而且是所有熱愛東莞的每個人的明天和未來。是東莞當下每個詩人、作家現(xiàn)在的吟唱和寫作,更是所有熱愛寫作的人,對東莞明天的情感、愛和精神與信仰。是每個人對東莞未來的寫作、勞動和創(chuàng)造。這種詩意的責任和責任的詩意,要求我們生活在這兒,不僅僅是寫詩、作文和抒情,還要把我們的精神和這個城市融合在一起,以理解、包容、愛和創(chuàng)造,去改變、建立這個城市的精神和文明。讓城市的精神成為自己精神的一部分,也讓自己的精神成為這個城市精神的一部分。和這個城市一同去寫屬于自己的詩,去創(chuàng)造屬于這個城市的詩韻和棲居。讓詩的文化去滋養(yǎng)城市的內涵,也讓城市的內涵,來滋養(yǎng)自己的寫作和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