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夢新時代”主題征文作品—— 馬有福:萬里江山一張臉
編者按: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這十年,有繪不盡的壯麗畫卷,也有講不完的精彩故事。文化是民族的精神命脈,文藝是時代的號角。為充分展示黨和國家事業(yè)取得的歷史性成就、發(fā)生的歷史性變革,共同迎接黨的二十大勝利召開,人民網與中國作家協(xié)會聯(lián)合舉辦“圓夢新時代”主題征文活動,面向社會各界征集作品,用文學形式講述新時代故事。目前,活動已收到大量投稿,自今日起,本網將陸續(xù)刊發(fā)其中的優(yōu)秀作品。
那一年,出席全國電視金鷹節(jié)。在長沙,那么多場合,無需遞名片,許多人就沖我亮出他們親切的笑臉,好奇的問候:青海來的?扎西德勒!
是的!我一次又一次有點羞澀而被動地遞過名片。
奇怪的是,他們看都不看我的身份來歷,徑自說起他們的旅青經歷。什么夏都西寧的牦牛酸奶,波碧萬頃的青海湖,云纏霧繞的祁連山,瀚海萬頃的格爾木,神秘莫測的昆侖山,千里油菜花海門源等,一下子就像擺展覽,把青海風物橫在我們之間。甚至有人當場夸獎起來: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西寧稱夏都名副其實。如數家珍,如撥念珠,幾句話如同漫畫家拿手的幾筆繪就了一張青海草圖。這一切,在長沙的語境里,一時之間竟還那么新鮮如初,如日中天,讓我獲得新鮮視野。
就在那樣的場合,我同時發(fā)現,言談之中,他們的眼神則如青海長云一樣始終縈繞在我那打上了明顯地域烙印的高原風光上,久久不肯挪移哪怕一瞬。我這就不失時機地借此冰山一角推銷起青海來:強烈的紫外線雖然曬紅了人的臉蛋,但它卻是治愈人各種心理疾病和皮膚病的天然良藥。多少青海人在內地打工生病后,只要回到了老家,許多病便不治而愈了。
那是!肯定會的。一方土地畢竟在養(yǎng)育一方人嘛。他們頻頻點頭,表示認同。
話題既已展開,討論見縫插針。由一張臉引發(fā)的文化、地理討論就這樣成為這一屆電視節(jié)上我們業(yè)余生活的重要花絮。
一位曾在新疆工作過的內地電視人說,作家劉亮程發(fā)現,在新疆呆久了,雖只一兩代,幾十年之后,內地漢族人的眼窩也是不由自主地慢慢變深了,致于鼻梁的隆起那是遲早的事。
更有內地文化人言之鑿鑿:雖然環(huán)境一直那么嚴酷,但邊疆少數民族老太太的臉雖然最后無一例外都皺成了核桃皮,但一個個卻總那么和藹可親,有一種說不出的和善與平靜。尤其是那慈祥的目光,簡直一泓清澈的清泉。
真是!那是濃縮了的山川。
當時,隨口說出,沒做深思。其后,我越來越覺得,這是山川地理的微型版,一張臉里確實含著一方地理文化的全部精粹。
這一切,在沙特阿拉伯朝覲時得到了最好的驗證??粗澜鐜状笾薷魃朔N的來來去去,我自有一種在閱讀著世界地理的感覺。我從那擦身而過身影留下的細微表情里真還看到了一直未曾走近過的大地山川。非洲的干旱,歐洲的寒冷,東南亞的熱帶雨林,阿拉伯的沙漠炎熱,中亞的崇山峻嶺,這些幾乎都全然沉淀在他們的體格和動作之中,無一例外映射在他們的容顏上。一切就像打上了游牧烙印的藏族女人的走路姿態(tài)一樣地明顯。其中,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了他們生活的冰山一角。
有時,并肩舉禮,偶爾觸碰到黑人冰涼的赤腳時,我有一種在夜色里踏上了非洲土地的冰涼感覺。有時,站在小個兒的馬來人身邊,聽著他們說話,我自有一種在南海岸邊散步時聽到了海水呢喃的感覺。
人即地理,地理即人。
就這么念叨著,我驀然發(fā)現,當地理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時,人的容顏的變化也是如影隨形、不打折扣的。
還是回到青海。不知咋的,這些年來,青海下一代人臉蛋上的高原風光說消失就消失不見了。雖然我這樣的人臉上被紫外線灼傷的痕跡依舊沒有完全褪去,但與原先比,還真淡了不少。讓我奇怪的是,我的兩個女兒,則一個比一個白,已經找不出絲毫的高原紅了。我的四個外孫,無論男女,偶或野游曬黑、曬紅了一兩天,只在家休息了一兩天,睡一個好覺,也便恢復如初了。為此,有人戲言,青海的紅臉蛋正在如高原雪線一樣慢慢地在上升,說不定哪一天說沒了就沒了。言及此,在熟人間,我常開起玩笑:所以,自當把它當成非物質文化保護起來,我是首當其沖的傳承人。
玩笑激起千層浪。忽然,聽著或坐著喝茶的朋友們一下子就嚴肅起來了:青海之變,這容顏事大,其中原因到底應該有哪些?
于是,大伙兒七嘴八舌,再一次觸碰這古老的高原大地。他們認為,主要原因還在于“春風飛度玉門關”,青海那么及時地趕上了西部大開發(fā)的時代列車,一下子縮短了與內地發(fā)達省區(qū)的觀念距離。最難忘,風起中南海,青海得到的中央支持、全國支援何止一股又一股春風!上海、北京、天津、山東等多省多方位的對口幫扶,讓青海長云下沉寂多年的雪山一座座應時醒了,六州牧區(qū)的醫(yī)療條件、教學設施趕上、甚至超過了全國。幫扶之地廣大農牧民的居住條件與原來相比真是天壤地別。就說牧民吧,夏天住帳篷,冬天住暖氣房,這樣按季調適著生活,其幸福指數誰能堪比?東部農業(yè)區(qū)城鄉(xiāng)住居條件普適性政策,讓所有人家的居住條件上了不止一兩個臺階。特別是上下水改造工程讓他們不再去遙遠的河邊挑水,也不需要鉆入冷風中如廁。只此一點,把人從嚴酷的自然環(huán)境中徹底解放出來了。再加上,暖氣以及封閉式住房結構的變化,農村冬天室內溫度至少比原先提高了十攝氏度。
青海民生保障走在全國前列,昆侖豐碑一座又一座,數不勝數。
當然,大環(huán)境的巨變更是不能忽視的。西寧南北山由光禿禿的土丘變成了鮮嫩欲滴的綠色屏障。柴達木盆地的瀚海深處,一年又一年不斷蕩漾開來的綠洲,就像是那綠色的漣漪在不斷拓展,還結出了成噸成噸的枸杞。青海東部農業(yè)區(qū)植樹造林的面積有多大,誰都說不準。因為,幾乎全覆蓋了,這使多少干旱地區(qū)的雨水一下子那么豐沛,夏秋季節(jié)的早晨不時出現的雨霧連綿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江南。這幾年,祁連山國家公園建設,三江源國家公園建設,更是讓有著東方小瑞士之稱的祁連山周邊地區(qū)氣候越來越濕潤了。青海濕地面積不斷在增加。這在過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猶記得多少年的青海,莊稼人在晚上睡覺前的重要功課之一就是燙裂口。那時氣候干燥,一到冬天,人不是被凍傷,就是手指關節(jié)被一個個干得開了口子。這使那些手無完膚的農人在睡覺前無一例外總點煤油燈,烤羊油消融,然后把滾燙油汁澆到裂開的關節(jié)處,以此潤膚護膚,緩解疼痛。誰要是忽視了這一功課,一雙手第二天就干不成農活了。正因如此,農人與城里人的最大區(qū)別,就在一雙手。而如今,青海人開玩笑時雖然依舊以指頭的粗細區(qū)分城里人和鄉(xiāng)里人,但一雙松樹皮般粗糙的手,一雙指關節(jié)上開滿了口子的手卻是咋看都看不到的了。至于在大眾面前袖著一雙手,躲著、藏著一雙手不肯見人的尷尬者更是難覓蹤影了。
自信亦在一雙手。青海姑娘手腕里的黃金和昆侖玉鐲讓那一張膚色變白變亮的臉更是自信滿滿。萬里江山一張臉。就是這張臉把青海拉面館開到了全國各地,也把青海的地毯、大美河山、農副產品、光伏產業(yè)、鹽化工業(yè),一次又一次推向了世界前臺。
【作者簡介:馬有福,電視媒體人,紀錄片編導,主任編輯,青海省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第五、六、七屆副主席。著有《大道至親》等散文、電視解說詞集五部,共百萬字文學作品。曾在《青海湖》、《天涯》、《散文選刊》等發(fā)表作品多篇。曾榮獲第五屆青海省文學藝術獎、中國新聞獎等獎項多次。享受西寧市十佳園丁、青海省第七屆文學藝術獎評委等榮譽稱號。現居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