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的“走出去”“走進去”與“走上去”
網絡文學的海外傳播歷經近20年的發(fā)展已經蔚為大觀，成為向世界傳播中國文化、講述中國故事、形塑中國形象的有效載體。回顧網絡文學海外傳播的歷程，網絡文學的海外傳播與網絡文學的發(fā)生發(fā)展大體一致，呈現出明顯的連續(xù)性和階段性的特點，可依其海外傳播的“深入”程度將其劃分為“走出去”“走進去”和“走上去”三個階段。
“走出去”與傳播的“淺表化”
“走出去”指的是中國網絡文學開始走出國門，進行海外傳播，但是傳播手段單一，受眾范圍小，影響有限。“走出去”是中國網絡文學海外傳播“萌生期”的基本特點，時間可劃定在2008年前。從當時的國內環(huán)境來看，2008年前后，盛大文學集團成立，網絡文學的商業(yè)化發(fā)展方式初步確立，中國網絡文學進入了PC發(fā)展時代的高峰階段，移動閱讀初露端倪，但大多數文學網站、網絡作家等還沒有明確的海外傳播意識。
較早“走出去”的網絡文學作品是寶劍峰的《魔法騎士英雄傳說》、玄雨的《小兵傳奇》，它們在2001年前后在臺灣出版并進入東南亞。2004年，起點中文網率先開始網絡文學的海外推介，向全世界出售國內火熱的網絡文學作品版權。2005年，龍人的《滅秦》《霸漢》翻譯成泰語在泰國出版。2006年，《鬼吹燈》被翻譯成越南語、韓語等在多國發(fā)售，蕭鼎的《誅仙》等網絡小說受到越南等東南亞眾多讀者的歡迎。2007年，寶妻的《落塵埃的天使》等4部網絡小說在越南銷售，顧漫的《何以笙簫默》、李可的《杜拉拉升職記》同時在越南被翻譯出版，2008年辛夷塢的《致青春》等在越南翻譯出版。
萌生期的“走出去”僅為走出國門，這一時期的網絡文學海外傳播主要是一種主體無意識的自發(fā)傳播，民間傳播色彩強烈，傳播媒介與方式單一，主要是網文實體書版權輸出；傳播受眾范圍有限，區(qū)域主要集中在東南亞的越南、泰國等地，傳播題材以言情文為主，并兼及少量的玄幻文；傳播效果主要是淺層次的閱讀，讀者的文本“盜獵”“生產”有限，作品的“話題”性、“熱點”效應一般。同時，由于“走出去”經驗不足，網文企業(yè)對傳播目的國的文化基礎、讀者閱讀習慣、偏好理解不足，“走出去”帶有相當的偶然性和被動性。
“走進去”與傳播的“深化”
“走進去”是“走出去”的深化，指的是網絡文學從自發(fā)傳播向主動傳播轉化，從淺層傳播向深層傳播演變，從而使得網絡文學的海外傳播實現了縱深式發(fā)展，時間范圍大抵可劃定在2009-2014年，其表現主要有三：
一是傳播的主動化。“走進去”一方面是網文企業(yè)的主動“出擊”，尋找海外版權出售，進行海外市場調查，海外市場拓展，另一方面是海外受眾因偶然閱讀，進而喜歡，創(chuàng)建翻譯網站、模仿創(chuàng)作，進行文本生產等，從而使不少傳播目的國刮起了網絡文學的“中國風”。這方面如，Wuxiaworld的創(chuàng)辦者RWX，因看到并喜歡上了越南譯者翻譯的《星辰變》，進而閱讀并翻譯我吃西紅柿的《盤龍》，最后以《盤龍》的翻譯為契機創(chuàng)建了網絡文學的翻譯網站Wuxiaworld，并設有中國文化普及的論壇，試圖構建網文共同體等。
二是傳播區(qū)域擴大化。“走進去”的網絡文學不僅在東南亞“全面開花”，而且開始朝著歐美地區(qū)擴展，傳播版圖進一步擴大。依相關研究，“2010年后，東南亞圖書出版商每年從中國大陸文學網站直接購買版權的小說約百部以上，主要是女頻小說”，“2009-2013年的5年間越南翻譯出版中國圖書841種，其中翻譯自中國網絡文學的品種占73%，尤其是言情、耽美小說令15—26歲的女生幾乎人手一冊”。而隨著傳播的深化，面向歐美世界的傳播發(fā)展迅猛，如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英文版有多個版本于2011年上架亞馬遜，而知名的翻譯網站Wuxiaworld全球網站排名最好成績在900多位，其讀者主要來自美國、印度、巴西、英國、加拿大等數十個國家。
三是傳播方式多樣化。網文實體書版權輸出代表了網絡文學早期的傳播形態(tài)，但隨著媒介革命的發(fā)展，這種傳播卻逐漸向互聯網傳播、動漫傳播、影視傳播等融合發(fā)展。如，2012－2013年，面向越南東南亞讀者的書聲Bar、Hui3r等翻譯網站建立，這些網站不僅有中國言情小說的簡介、翻譯，而且有言情小說改編影視劇如唐七的《華胥引》的鏈接，或者如Spcence、Facebook、Reddit等社交媒體、論壇等關于《星辰變》《盤龍》等閱讀的分享與討論。
因此，與簡單、淺層的“走出去”不同，“走進去”是“走出去”的高級階段，代表著中國網絡文學海外傳播的深化，代表著傳播的主動性、方式的多樣化及其深遠的影響力，中國的網絡文學開始“入腦入心”，初步建構起了網絡文學的海外想象共同體，當前網絡文學海外傳播的形象也多是由“走進去”確立。
“走上去”與傳播的“生態(tài)性”建構
“走上去”則是“走進去”的“升級”版，指的是網絡文學海外傳播的制度化、組織化、規(guī)?；土Ⅲw化，網文企業(yè)出海定位明確，網絡文學在海外落地生根，海外網絡追文族接受中國網文程度提升等，并由此打造了生態(tài)性的海外網文發(fā)展模式，從而使得中國的網文有了與傳播目的國文學作品“一較高下”的可能，其時間大體劃定在2015年之后。
這一時期，《關于推動網絡文學健康發(fā)展的指導意見》印發(fā)，明確指出“鼓勵網絡文學作品積極進入國際市場”“支持有條件的網絡文學企業(yè)通過海外并購、聯合經營、設立分支機構等方式開拓海外市場，加大對優(yōu)秀網絡文學作品對外貿易、版權輸出、合作出版?zhèn)鞑デ赖耐卣狗龀至Χ取保弧吨泄仓醒腙P于繁榮發(fā)展社會主義文藝的意見》則明確要求“大力發(fā)展網絡文藝”，“實施網絡文藝精品創(chuàng)作和傳播計劃”等。這樣一些舉措使網絡文學海外傳播有制可依、有制可循，為海外輸出營造了良好的制度環(huán)境。
立足于此，官方、企業(yè)、學界、民間互動，網絡文學的海外傳播不再是“單兵作戰(zhàn)”，而是集團化、組織化，新型傳播企業(yè)如推文科技、星閱科技崛起，其也不再僅僅是文字作品的內容授權輸出，而是涵蓋圖書、游戲、影視、動漫、周邊等的多模態(tài)輸出，從而在在地化的立體性發(fā)展中，搭建起了一條由平臺、作家、作品、讀者等組成的完整的生態(tài)傳播環(huán)鏈，正所謂“全方位傳播、大縱深推進、多元化發(fā)展”，“‘生態(tài)出海’的大趨勢已嶄露頭角”。
據中國作家協(xié)會網絡文學中心發(fā)布的《2021中國網絡文學藍皮書》，當前“國內網絡文學網站紛紛搭建海外平臺，打造海外付費閱讀體系，建立付費訂閱、打賞、月票等機制，翻譯中國網絡文學作品，吸引本土作者進行創(chuàng)作，建立本土化運營生態(tài)”，“掌閱國際版iReader覆蓋全球15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40多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縱橫海外平臺TapRead注冊用戶達100萬。起點國際目前有11.5萬海外作者，上線作品20萬部，用戶7300萬名”。
這樣一些海外傳播事實集合在一起，從而形構起了網絡文學“走上去”的事實，“網絡文學成為一種全球化的新興文化現象，并即將為中國文學影響世界開辟一條有所作為的新途徑”。從這個意義上講，“走上去”是網絡文學海外傳播的“高級”階段，是網絡文學的海外化發(fā)展，是網絡文學海外輸出的生態(tài)性環(huán)鏈建構，是中國網絡文學海外圈粉與立法的發(fā)展態(tài)勢。
習近平總書記曾強調，“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是加強我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重要任務”。網絡文學從“走出去”到“走進去”，再到當前的“走上去”態(tài)勢，其承載的正是媒介革命賦予的講好中國故事、推動中華文化“走上去”的時代使命?；蛟S，當前的網絡文學海外傳播還存在版權、譯介、模式、受眾范圍等方面的短板，但不可否認，其已成為傳播中國文化的有效途徑之一，而如何在現有基礎上提升網絡文學傳播的針對性、提高其傳播效能，進一步促其“走上去”是我們未來必須要研究的課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