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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文藝》2022年9期|雍措:黃昏和夜一起從天上落下來(節(jié)選)
來源:《廣州文藝》2022年第9期 | 雍措  2022年11月08日09:01

主持人語

雍措在《冷靜與波動,或者刀刃與光》里坦承:“我是想表達(dá)我喜歡下墜和隱匿這兩個詞,應(yīng)該很出乎你的意料吧?我不直接把這兩個詞說出口,是因為我想把它們隱藏在我的游泳事件里,既吹噓了自己游泳不得了,又把自己喜歡的兩個詞隱藏在了里面。平時,我羞于把這兩個詞拿在嘴上說,也許是太溺愛它們,溺愛得不想拿出來分享。”接著她拋出了自己的底牌:“我迷戀一切下墜和隱匿的事物。包括帶有墜感的故事?!边@等于也概述了《黃昏和夜一起從天上落下來》的旨?xì)w:她敘述的凹村,都是有“墜感的故事”。我的理解是:墜感是一種渴望扎根的、渴望像白楊樹站穩(wěn)、挺直的生長狀態(tài)。扎根則意味著保存“過去的某些特定寶藏和對未來的某些特定期望”。而隱匿呢?極可能是緘默的牛群,它們與群山、森林一道構(gòu)成了沉默的主體,讓人間的聒噪顯得輕飄與多余。

所以,那個比雍措年長五歲的普措,所總結(jié)出來的一系列“牛學(xué)觀”,其實(shí)恰恰是富有人間正道尺度的天道觀、人學(xué)觀,成為在物質(zhì)并不富裕的凹村(這一想象的文學(xué)地理學(xué)命名,也與下墜和隱匿暗通款曲)自足、安穩(wěn)、溫馨的凹村祥和圖。

雍措對自然世界與人間世道的觀察同樣細(xì)膩入微,她具有精湛的文字工筆畫的細(xì)膩,將凹村的一草一木托舉起來,將那些充滿墜感的故事托舉起來,為我們呈現(xiàn)出了相互保管、相互贈予的天地人世界。她記錄的自然物語與人間情語,恰是散文的正道。

此處需要指出的,是《黃昏和夜一起從天上落下來》這一觀察態(tài)勢。我以為,黃昏與夜,恰恰不是從天上落下來的,而是從大地上升起的。詩人海子在《黑夜的獻(xiàn)詩》寫道:“黑夜從大地上升起/遮住了光明的天空/豐收后荒涼的大地/黑夜從你內(nèi)部升起……”如果你心中光明永駐,那么黑夜也可以從你的腰肢體之外,冉冉升起!

——蔣藍(lán)(散文家)

 

黃昏和夜一起從天上落下來

雍措

那天,黃昏和夜一起從天上落下來,人來不及躲藏,黑就來了。

在這之前,凹村所有人都在老壩子里開會。老壩子里長著一棵白楊樹,又粗又高,從下往上望,白楊樹像長進(jìn)了天里。白楊樹自我出生就長在那里,我不知道白楊樹多少歲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它多少歲了。天氣好的時候,老壩子里經(jīng)常坐著一群老人,他們聊上幾句看一眼眼前的白楊樹,聊上幾句又看一眼眼前的白楊樹,一棵白楊樹硬生生地插在這群老人的老話里,像是這群老人中一句不溫不熱的話。我常看見有些老人邊用手摸著白楊樹干,邊在樹下猜測白楊樹的年齡。他們說這棵白楊樹活成精了,看它如今還一個勁兒長的樣子,估計自己再活上幾輩子也別想活過它。

白楊樹上常年掛著一個大喇叭,每當(dāng)村子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說,藏在白楊樹里的大喇叭就會在某個早上或下午響起來。那聲音高高地從樹頂落下來,響透凹村不夠,連對面山坡上的日央村都能聽見,好像凹村的重要事情也成了日央村的重要事情。掌管喇叭的人是村長,村長是村里的大官,村長在喇叭里說重要事情,人都會放下手上正在做的事,跑到敞亮的地方伸長脖子聽。人聽,凹村的狗呀雞呀貓呀牛呀也聽,人聽完喇叭里說的重要事情,縮回脖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討論一番,狗呀貓呀牛呀也通過它們能交流的語言,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討論一番。正因為這樣,喇叭里村長的說話聲停了很久,村子里還鬧哄哄地停不下來。人和動物都要把村長的話研究再研究,生怕自己哪里沒有搞清楚誤了事。

村長從老壩子往回走,一路聽見人和動物討論自己剛才說的話,心里樂滋滋的,把腳下的步子走得更像一個村長的樣子。為了展示自己的權(quán)威,村長下一次在喇叭里說話,故意說得大大聲聲的,聲音越大傳得越遠(yuǎn),村長想自己在凹村是村長,在對面的日央村也得是一個村長的樣子。有好幾次,村長講完重要事情,對面日央村的動物跟著叫起來,他知道對面的動物聽見了,人肯定也聽見了,自己是更多人和動物心目中的村長了。日央村的人活得精細(xì),他們明白聽別個村子的壁腳是件不光彩的事,所以哪怕他們聽見了凹村喇叭里的話,也一副假裝沒聽見的樣子,他們該種地種地,該放牛放牛。他們做這些事情心不在焉,頭斜著朝凹村,左耳或右耳斜著朝凹村,他們也像凹村人和其他動物一樣,生怕漏聽喇叭里的什么。

凹村人喜歡聽村長在喇叭里大大聲聲說的重要事情。每次喇叭聲響起,說明凹村又有重要事情了。重要事情越多,似乎凹村也變得比其他村子重要起來。凹村變得重要了,人和動物也變得重要了。凹村的人和動物重要了,走在日央村的人和動物面前,趾高氣揚(yáng)的,高高在上的,仿佛自己有多重要一般;不像日央村的人和動物,生活在村子里,活得沒有聲響??墒侨寺l(fā)現(xiàn),村長在喇叭說的重要事情,被日央村的人聽走后,日央村的人把這些重要事情,提前悄無聲息地做完了。

比如村長說,他問了鎮(zhèn)上的氣象站,四五天之后有雨,雨來之前是種玉米的最好時機(jī),大家準(zhǔn)備好種子,后天一起下種;比如村長說,明天我們村請了閹豬匠來閹豬,哪家想閹豬的,把豬趕到壩子里來閹,免得閹豬匠每家上門耗費(fèi)了力氣,等到真正閹豬時,做不好手里的活路;比如村長說,過幾天鎮(zhèn)上要來賣雞仔,想養(yǎng)雞的人家提前做好雞籠,到時雞一到,就直接往自己家雞籠里趕就是了。凹村村長的話通過白楊樹上的大喇叭傳出去,凹村人開始忙碌起來,該備種子的備種子,該做雞籠的做雞籠,他們把要閹的豬,早早趕到小圈里等待。

可令凹村人沒想到的是,他們在忙的時候,日央村的人忙得更帶勁兒。種玉米的這天,日央村的人比凹村的人起得還早,那幾個小時的早,讓他們種下的玉米比凹村早幾個小時,早種幾個小時的玉米比凹村早幾個小時開花結(jié)果,早幾個小時開花結(jié)果,他們就比凹村人早幾個小時吃上新鮮的玉米湯湯;閹豬匠要來的那天,日央村的人天蒙蒙亮就等在岔口,看見像閹豬匠的人來,急忙迎上去,端茶遞水,說些暖心窩子的話。他們請閹豬匠先到自己的村子,再去凹村。閹豬匠被先前的幾碗暖茶暖了心,嘴上說著這樣對不住凹村的話,腿卻隨著日央村的人走了;鎮(zhèn)上賣雞仔的十幾個人趕著馬匹來,日央村的人不等趕馬匹的人反應(yīng)過來,就把竹簍從馬背上卸下來,說賣哪兒都是賣,先賣給自己,他們在去凹村的路上,還可以讓自己的馬匹少費(fèi)些氣力。他們邊說邊把手往竹簍里掏,那一只只活潑健康的小雞仔,在竹簍里早待不住了,直往日央村人手心里跑。他們把好的雞仔挑選完,最后把通往凹村的小路,指給那十幾個趕馬匹的人去走。凹村人養(yǎng)的雞仔都是日央村的人選剩的雞仔,長大后母雞下的蛋,沒日央村母雞下的蛋大,公雞打的鳴,沒日央村公雞打的響,仿佛雞也明白自己是被選剩的,自己把自己看低了。

人都知道是白楊樹上的大喇叭惹的禍,凹村人在心里氣,村長在心里氣,以后無論再重要的事情村長都不在大喇叭里說了。大喇叭里響起的只是村長召集大家開會的簡短幾句話,至于村長要給大家開什么會,會上說些什么,連凹村的人都只有到了老壩子才知道。但日央村的很多人和其他東西,這些年都養(yǎng)成了豎著耳朵聽壁腳的習(xí)慣,每次聽見凹村的村長在喇叭里通知大家開會,他們也想聽。他們的心賊起來,這種賊是長期形成的賊,沒辦法改過來。

那天,日央村的人都知道凹村的人去開會了,他們不需要像平時一樣偽裝自己。他們毫無顧忌地把頭長長地伸向凹村,把平時耷拉在耳朵前面的頭發(fā),一次次往耳朵后面捋,仿佛怕一根頭發(fā)都影響他們聽凹村的事情。圈里的動物,它們也知道凹村開會這件事,開會兩個字的發(fā)音早早裝進(jìn)一群動物的心里。凹村的一場會對它們來說也是重要的一場會,它們清楚每次凹村村長開的會,除了說地里的事情、人的事情和傳達(dá)鎮(zhèn)上鎮(zhèn)長的話,就是說動物的事情。它們把脖子盡量伸出圈門,想能離凹村近些就近些。在傾聽中,它們偶爾轉(zhuǎn)轉(zhuǎn)眼睛、皺皺額頭,像在思考會場上誰說的一句話。

日央村的樹有風(fēng)時借著風(fēng)往凹村歪,沒風(fēng)時學(xué)會了自己歪。樹自己歪的時候,樹干“咯吱咯吱”地響,樹皮往外鼓。日央村上空的云朵,偷偷往凹村移,移一會兒停一會兒。停一會兒的時間,它們看凹村的云,它們不想讓凹村的云看出自己正在往凹村上空移,云要云的臉面。

日央村那幾年的房子垮塌得厲害,一場小雨會讓一座房子垮,一場太陽會讓一座房子垮,一陣小風(fēng)會讓一座房子垮,幾聲不大的吼叫會讓一座房子垮。房子為什么會垮,日央村人最清楚,一個村子的什么都在朝凹村歪,房子也沒有不歪的道理,歪著歪著一座房子就站不住腳了。那幾年,日央村隔三岔五就在修房子。從凹村看過去,那修出的房子斜斜地歪向凹村。那幾年,凹村人在路上遇見日央村的人,他們走路說話是歪的,笑是歪的,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歪,又或者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歪。凹村人每次遇見這種歪,都想走過去扶正一下,但凹村人知道自己扶正不了那么多歪著的東西,也就不在心里動這種念頭,他們?nèi)斡梢环N歪,長在離自己不遠(yuǎn)的一個村子里。

大喇叭在樹上越爬越高。樹今年長一節(jié),大喇叭今年往上爬一節(jié),村長今年的聲音往上高一節(jié)。樹明年長一節(jié),大喇叭又往上爬一節(jié),村長的聲音又往上高一節(jié)。人每隔兩三年就看見村長趁著去鎮(zhèn)上開會,背上順便捎一卷電線回來。人都看見了樹的長,路上遇見背上背一卷電線回來的村長只問:“不夠長了?”“不夠了?!贝彘L簡單地答。年復(fù)一年,喇叭越爬越高,村長的聲音越升越高,這幾年只要通知開會,村長的聲音像一道圣旨一樣從天上傳下來。人后來傳,村長要開的會是經(jīng)過天允許的會,是天讓開的會,不容人怠慢。

凹村的村長是普措。普措比我大五歲。我三歲開始記事,那時就認(rèn)識普措了。普措不知道我認(rèn)識他,雖然他比我大五歲,那時他也是個娃。他自己是娃,就把我當(dāng)成一個更小的什么都不懂的娃看待。

三歲那年,普措到我家。我家的狗沖著墻外的普措一聲聲地叫,狗一對墻外的普措叫,我就知道普措來我家了。那時我能聽懂狗的叫,狗對每個人的叫是不一樣的。狗叫是在喊一個人的名字。狗叫有的聲音短,有的聲音長,有的叫,叫得順順暢暢的,有的叫,叫得疙里疙瘩的。

你有沒有仔細(xì)看過一條狗的叫,對第一次見的人,狗都不是先叫出聲,而是愣一下,歪著頭看人,像在思考什么,然后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出聲。那是狗在想來人的名字,狗知道所有人的名字。狗是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你有沒有見過一條狗孤獨(dú)地坐在一塊高地,默默看著遠(yuǎn)方的樣子,那是狗在聽千里之外的聲音和看千里之外的人,狗把聽來的聲音和沒見過的人模糊的樣子記在心里,等哪一天有緣遇見那個人,狗就激動地叫出那人的名字。狗的記性好,只要聽過誰的名字,狗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有時狗的記憶是從上一輩子順下來的。對有些從來沒見過的人,狗一看就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這個名字是從一條狗的上輩子留給這輩子的。狗對上輩子留給這輩子的東西有時也覺得懷疑,它不知道自己的上輩子為什么要給下輩子留下一些人的名字,下輩子自己不一定能遇見這些人。

但有些狗確實(shí)遇見過幾個從上輩子留到這輩子的人的名字。它們知道這幾個名字不是自己坐在高地聽來的,也不是自己夢里夢到過的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就是從上輩子留給自己這輩子的。狗一見那個人,猛烈地叫,這種叫是狗在激動遇見那個人,它把自己的驚訝通過狗的叫聲傳給那個人,狗在向那個人講述它和那個人之間的淵源。狗同時在向來的人討一種說法,狗想從那個人嘴里知道他的名字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自己這輩子的命里。狗見人不懂自己,狗著急,叫得更加猛烈。狗是在掏心掏肺地想讓那個人聽懂自己的一番狗話。人不懂狗話,見狗的猛,嚇得往后跑。人跑狗追,狗追人并不是要咬那個人,狗是想讓那個人明白自己的苦心。人哪理會得了,跑得屁滾尿流,跑得身后冒煙。狗先是追一截,后不追了。狗明白越追那個人跑得越快,越追那個人的心離自己越遠(yuǎn),那個人可能也是上輩子從自己的命里一路逃過來的人。那個人這輩子又沒有被自己追上,只有留到自己的下輩子去追了。

我是在狗的叫聲里知道普措的名字的。三歲那年,我能聽懂狗叫出的凹村所有人的名字。過了三歲,我就再聽不懂狗在說什么了,三歲在我的生命里仿佛是一道坎,邁過三歲那道坎,我活成了另外的一個人。

三歲那年,我很少出門,在我寥寥的幾次出門中,狗都跟在后面,它見人就輕輕地叫出那個人的名字給我聽,它是在向三歲的我介紹每個路上遇見的人。

我沒有在三歲那年出門的路上遇見過普措,普措是自己到我家來的。他那次來,我被阿媽用一根兩米長的皮繩,一頭系著我的腰,一頭拴在院壩中間的俄色樹根上。每當(dāng)大人忙,沒人照管我時,他們都會用相同的方法把我和一棵院壩中間的俄色樹連在一起,讓我自己度過他們沒辦法照管我的那段時間。普措來時,是大人們又一個忙碌的季節(jié),他們忙著打地里的土餅子,忙著給歇下來的土地備來年的肥。大人總是在忙,有時我想大人們完全沒有必要那么忙自己。忙自己是一輩子,不忙自己也是一輩子,村子里的旺堆不忙自己不也過了他好好的一輩子嗎?

“旺堆和我們不一樣,旺堆的骨頭自小硬,不像我們骨頭又軟,天生又愛疼,只要一天不握鋤頭鐮刀,不到地里去走走,那種疼就會從身體的某個地方鉆出來,讓自己疼得不得安寧?!卑址路鹈靼孜业男?,有一天他看見我在地上捉一只毛毛蟲玩兒時,坐在門檻上給三歲的我說了這番話。阿爸說這番話時,我沒停止抓在地上爬的毛毛蟲。那天我邊抓毛毛蟲邊把阿爸的話聽進(jìn)了心里。我不知道跟阿爸說什么,甚至連一眼也沒看他,我的注意力全在那只被陽光照亮的毛毛蟲身上。后來,我經(jīng)??匆娨粋€閑下來的阿爸坐在院壩里打瞌睡,手里總是握著一把鋤頭或鐮刀呼呼地睡著,那時的阿爸睡得比床上的那個阿爸還要安穩(wěn)。

普措來我家,我家的門大大地開著。我家的門經(jīng)常大大地開著,空空地放在一條小路的面前。路過我家門口的人,只要想進(jìn)來,身子稍稍斜一下就進(jìn)門了。一扇門空空地放在那里,似乎就是隨時在等想進(jìn)我家大門的每個人。阿爸阿媽不怕一扇大大的門對著一條小路開著會丟什么東西,屋里沒什么東西可偷。糧食每家每戶都夠吃,牛羊豬馬都被他們早早趕到山上去了,家里空空的。如果是一個外人來凹村,不管那人是好人還是壞人,阿爸阿媽都不用擔(dān)心,他們說有我在一棵樹下眼鼓鼓地看著外人,外人是不敢進(jìn)門的。外人怕一個娃眼鼓鼓地盯著自己看,娃的眼睛對除凹村之外的一切新鮮事物過目不忘。即使那個外人大著膽子闖進(jìn)家門,拿了屋里一些不值錢的東西,一旦被抓住,讓一個娃去辨認(rèn),娃一眼就能認(rèn)出他,娃會朝那個偷東西的人懷里蹭。凹村難得來個外人,娃對一個外人的新鮮勁兒還沒有過完。娃歡喜一切新的東西,況且家里還有條狗。

普措是左腳先跨進(jìn)我家家門的,他一進(jìn)門就朝我走過來,他進(jìn)我家的門沒什么陌生感,仿佛是在進(jìn)自己家的門。狗不叫了,狗在那之前告訴了我普措的名字,狗已經(jīng)完成了它給我介紹普措的使命。狗趴在地上,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我和普措。

······

(節(jié)選,全文刊發(fā)于《廣州文藝》2022年第9期)

雍措,四川康定人。巴金文學(xué)院簽約作家。小說、散文作品散見于《十月》《花城》等期刊。出版凹村系列散文集《凹村》《風(fēng)過凹村》,獲第十一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創(chuàng)作“駿馬獎”等獎項。作品收入各種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