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睿:逃離一種社會關(guān)系
如題,這篇小說是關(guān)于“逃離”的。為此,寫前特意將門羅著名的《逃離》找來,閱讀了里面那篇同名的長短篇。門羅寫的是在兩性關(guān)系中逃離,我想寫的是逃離出一種社會關(guān)系。
按動因來說,這篇小說可算一篇體感小說——不太清楚以前說的“身體寫作”有哪些特征,如果是指寫身體的某種感受的話,我更愿意用“體感小說”這個說法。以前嘗試寫過一個從生理感受出發(fā)的萬字短篇:一個人聞到某種莫名的氣味后一下子不好了,渾身不自在,最后光著膀子跑進大雪中,他希望自己感冒,這樣就聞不到那種味道了。當時,我確實被一種怪味困擾,不知道來自外界,還是鼻子作祟,后來寫完小說,那種味道也沒了。
這篇小說里的人,是騎上自行車,背離目的地而去。想寫這么一幕,沒什么具體原因,就是覺得騎在車上,露天呼吸著空氣,舒服,特別是在不那么舒服的時候。也源于這兩年騎車的機會多了,共享單車遍地都是,說不準在剛剛經(jīng)歷了什么事情后——聚會喝了酒,開會受了挫——掃開一輛,蹬著走了;然后產(chǎn)生的體感和人生經(jīng)驗互相交織、滲透,便對往事——本以為忘記,或仍受其困擾——有了新的認識,未必是什么解決之道,但看法變了,也是某種解決。
小說是2022年初寫的,此前的半年,在西安騎過車,洛陽騎過,北京也沒少騎。有了場景對比,騎出經(jīng)驗,發(fā)現(xiàn)在不熟悉的地方騎,感受會更強烈——輕松感。我想可能是地方越陌生,勾連的人與事越少;反之,熟悉的地方能扯上關(guān)系的人與事也多,都是剪不清,理還亂的那種,自然多了層不輕松。而騎車,需要手腳和頭腦都暫時從“理還亂”中抽離出來,目視前方的路,扶好車把,腳也做出象征告別與出氣的蹬踹動作,身心就一點點從世俗事物中解放出來——當然,跑馬、爬山、踢球等活動一樣如此。
其實事情并沒有說的這么復雜,尤其騎車這件事兒,在二十多年前就是我們的日?!膫€中學生不騎車上下學,甚至都騎煩了——現(xiàn)在卻變得特殊,還成了擺脫世俗的藥方。哪怕二十一世紀過去了二十二年,自行車依然是兩個轱轆,“客觀”一直沒變,變的都是“主觀”。這篇小說寫的就是“主觀”里的彷徨,再匹配上我略知一二的行業(yè)和所熟悉性情的人物。
至于為什么要逃離,想來想去,覺得這是一個“活久見”的問題。不需要解釋。
寫的過程中,逐步發(fā)現(xiàn),逃離是兩件事兒,一個是逃,一個是離開。小說寫的是逃,能不能真的離開,不知道,至少得先做出第一步:開始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