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母親段晴教授:永遠陪著我
編者按:本文主人公段晴為北大外國語學院南亞學系教授、梵巴專業(yè)教研室及梵文貝葉經(jīng)、佛教文獻研究室主任,為著名的歷史語言學家,生于1953年5月,2022年3月26日因病逝世。本版刊發(fā)其子撰寫的悼念之文,其情濃郁,其悲沉郁,令人淚落。
她離開我已經(jīng)一年了,算下來已經(jīng)是離開我最久的一次。上一次她和我長時間不見是在我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那時她去印度待了半年。小時候覺得那很久,和她只能靠偶爾的電話和寫信聯(lián)系,然后就再沒有長時間的分別,因為我中學、大學、碩博都沒有離開北京。
她剛離開的那些日子,幾十位學者,其中包括她的摯友和學生,為她寫了紀念的文章。我也想把我的經(jīng)歷寫下來,因為這段經(jīng)歷既特殊,也會引起共鳴。但一直覺得無從下筆,是因為想寫的太多,我全部的人生都有她。無力下筆是因為悲痛。不能輕易下筆,因為她對我而言太重要。
作者兩歲時與媽媽及家人的合影
完美的童年
如果按時間順序來回憶她,除去幼年時光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她在我印象里最早最清晰的畫面是她坐在她書房的電腦桌前,這一幕出現(xiàn)頻率特別高。那時候我們剛從平房搬到安苑北里的家,我經(jīng)常在客廳的地毯上玩,一抬頭就能看到書房。她總是在用電腦寫些什么,我自己玩沒意思了也會湊過去找她。有一陣她說在翻譯什么,但是電腦屏幕我看不懂,所以我當時愛擠到她的后背和椅背之間,她會一邊干活一邊和我玩擠擠靠靠的游戲。這么簡單的游戲,我當時玩得特別開心。我們倆還發(fā)明過好多別的游戲,我有時還會躺在床上聽她講她編的故事。
小時候我會把所有事都和她說,班里的某某傻乎乎地干了什么,我喜歡和誰誰一塊玩,甚至我和哪個女孩關系好。她老說她和我是心連心的,說我小時候每次生病她也難受。后來我上了小學,對媽媽的依賴沒有那么強了。在家時她也會偶爾陪我玩,我也還是愛在她用電腦寫東西的時候和她在一個屋里待著。那時她開始寫自己的專著,我還記得第一部叫《波你尼語法入門》,在她寫時我會躺在邊上玩自己的。她寫作中間偶爾會停下來問我干嘛呢,然后跟我玩一小會兒,有時候還在我身上胡嚕胡嚕,我當時特別享受。
她的教育理念也受到她出國留學經(jīng)歷的影響,覺得小孩嘛,應該順其自然,要快樂。她覺得最重要的是身體好,老跟我說將來如果學習不好,也可以去搬西瓜養(yǎng)活自己。所以她經(jīng)常會放我出去傻玩一天,從小讓我吃奶酪。為我選學校也沒選擇北大附小或者附中,小學和初中都上了樓底下的社區(qū)學校,她和我都覺得這樣每天可以多一個半小時睡覺或者玩的時間,非常明智。
她為我而驕傲,我也為她為我驕傲而驕傲
她一直喜歡聰明的孩子和學生,更喜歡有創(chuàng)造力的,幾乎只在意智商而不是所謂的情商。說起教我,她好像只在我小學畢業(yè)時試圖教我大學英語,還有拉丁文,但只堅持了兩周。她也教我人要讀萬卷書,還要行萬里路。她喜歡去世界各地,去發(fā)達國家開過會,更愛去中亞的一些國家考察,伊朗、巴基斯坦、阿塞拜疆、烏茲別克斯坦。我工作之后老說想和她一塊去,可惜一直沒機會。
我特別小的時候住過北大17樓,后來搬走了。她也會經(jīng)常帶我去北大,可能是為了兼顧上班和帶我。我還去過季羨林先生家,我記得季爺爺住在未名湖往北一點,印象中是一層。他家不大,家里掛著個挺大的葫蘆。那時候媽媽好像會把我放在季先生家里,然后她去上課或者干別的,過一上午再來接我。我還記得季先生夸過我媽聰明。我上中學時去過她在外文樓的辦公室上自習。再后來我考上北大,經(jīng)常會去靜園六院的辦公室找她,她則會從家?guī)Ыo我一些換洗衣服,或者帶我去教授食堂吃飯。
確切說我考上的是北大醫(yī)學部。因為她常說,聰明人,要讓自己過好了。選北醫(yī)的原因,一個是我要在北京上大學,這樣可以不離開媽媽,還有一個原因是我要學醫(yī),這樣可以讓身邊的親人活得長些,可以讓她多陪我些年。我覺得這是每一個孩子的愿望。當然,上北醫(yī)的頭兩年是在北大本部住,我就徹底和她成了校友。我考上北醫(yī)這件事,特別特別讓她高興,成為她那幾年最重要的談資。后來我跑了馬拉松,我做了各種救人命的手術,她都會興奮地告訴她的同事們。她為我而驕傲,我也為她為我驕傲而驕傲。
從我18歲到34歲的這些年,我畢業(yè)、工作都沒用她幫忙。我成了家并給她帶來一個可愛、聰明、省心的小孫女,我依舊幾乎每周都有幾天和她住在一起。她在學術上的建樹也越來越多,她寫了很多文章,出了很多書,特別是近幾年她的學術成果像井噴一樣涌現(xiàn)。她從副教授升到了三級教授、二級教授,以及最后獲得了國家一級教授的推薦。她依舊老是在她的電腦桌前寫啊寫,我每周也依舊喜歡在她的房間待一會兒,我們有時是各干各的工作,有時也會像小時候一樣聊天。
我們倆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思維方式相似,最后很容易對一件事的看法達成一致,所以我們會商量所有相對重要的事。我會和她說我上學或者工作上的所有事,她也會跟我說一些她的事,比如她的一些新發(fā)現(xiàn),最后一次是她的氍毹。
常說的還有她的學生們,也包括她常合作的一些教授。她對同事們從不拐彎抹角,堅持原則,不怕得罪人。她對學生們一樣是心直口快,表揚的時候從不吝惜任何言語,大部分學生挨過她批評,批評完了還是給他們盡可能多的機會,把一手的資料交給他們做,帶他們去外面的世界讀書、考察,最后一次是在2021年6月帶她的學生們去新疆。
段晴教授和她辦公室窗外的花
她生病了,腫瘤來得像洪水一樣快和猛烈
2021年的8月,她生病了。
她沒有任何腫瘤家族史,甚至沒有任何危險因素,她堅持鍛煉,性格像陽光一樣開朗,完全不是易得癌癥的C型性格,那個腫瘤來得像洪水一樣快和猛烈,卻又如此隱蔽,從始至終沒有帶來疼痛。周一去查的時候,她的腫瘤已經(jīng)擴散到幾乎整個腹腔,幾大塊還有無數(shù)小塊。當天中午我?guī)ゲ榱嗽鰪奀T,到現(xiàn)在還記得看到CT圖像時那種天塌下來的感覺,我找了同學的老師,定下來第二天住院,當周的周五手術。
住院前的晚上,我去她的屋子陪她待了一會兒,和她商量病情的事,就和以前所有大事一樣。我沒有瞞她,她的腫瘤已經(jīng)到晚期了,手術如果能做的話應該會比較大,術后會受一些罪。她說她不怕死亡,但渴望活著,因為她活著就能有更多的發(fā)現(xiàn),完成她還沒完成的書,當然也舍不得我。而且她想要有希望地活著,不想姑息地活著,這成為以后我所有選擇的根本原則。
為了方便,第二天我讓她住進了我所在的科室。我推輪椅陪她做所有術前檢查,我不再上班,每天都陪著她。到周四時,我們轉到婦科病房,那里雖然也是單間但條件差些,她說沒關系,她喜歡給她做手術的大夫的性格。周五一早,我陪她去麻醉準備間,一直握著她的手,和她說了術后可能的幾種感覺,醒的時候我也會在她身邊,她即將入睡時,我跟她說“媽媽一會兒見”。
手術做了8個小時,中途叫我進了幾次手術室,終于是順利結束了。她醒的時候,第一句聽到的不是常規(guī)麻醉科大夫喊她的名字,而是我用一聲叫她“媽媽”。手術結束的第一天我挺高興的,至少是肉眼可見的瘤子都被切除了,生命體征都很好。術后的十天我一直陪著她,我成了最優(yōu)秀的護工,我也熟悉了大部分護士的工作。一周時她排氣了,表示腸道在恢復,逐漸開始喝水和果汁,她提出要找護工,不再要我陪著,一方面覺得她即將恢復,一方面覺得我太累。那幾天我又挺高興的,開始恢復跑步,還給她看我跑步的記錄。
然而,術后2周時,CT看到了她肝臟里的轉移,僅僅2周就長出了直徑1厘米的轉移灶。術后的病理也已經(jīng)證實了她得的卵巢腫瘤叫做癌肉瘤,那是一種罕見的腫瘤,幾乎不見于老年人,惡性程度遠遠高于常見的肺癌、胃癌或者肝癌,生存率很低,并且大多數(shù)醫(yī)生沒有見過。基因檢查的結果則更加讓人絕望:沒有匹配的靶向藥。
那幾天我真的是絕望的,這一次我沒有告訴她腫瘤已經(jīng)轉移到肝臟,只是笑著告訴她因為她本身是萬里挑一的優(yōu)秀,所以得了一種非常罕見的瘤子,不過我心情的好壞她其實能看得出來。那些天我會把情況告訴我爸爸還有舅舅,然而他們還是讓我來做所有決定,我的壓力可想而知。我更多的還是和同為醫(yī)生的妻子和岳父商量,也和相關專業(yè)的同學老師們商量。
我沒有喪失希望,她也一樣。由于她的問題已經(jīng)不再是婦科問題,我把她轉回了我所在的科室,那里條件要好很多,她的單間有大落地窗,可以看見景山和北海的白塔,護士們都很照顧她,只是她的主治醫(yī)生變成了我。家里人曾建議我之后還是要讓她住婦科或者干部病房,否則我的壓力會很大,我當時只是覺得這樣方便,因為在疫情的背景下沒有別的病房能讓我這么方便地陪她。而且我覺得我還扛得住,想的是等她快要離開我時再去住干部病房。
術后3周時,她的腫瘤持續(xù)進展,我不得不在她狀況沒有很好的時候給她進行了第一次化療。從之后的抽血結果看,化療應該是有效的,她的癥狀也有所好轉,雖然大把的頭發(fā)掉了,但是她不介意。在她癥狀有所恢復時,盡管有一定風險,盡管只有一周,我還是買了制氧機安排她回家,她已經(jīng)住院一月余,太需要回家了。她回了家心情也的確好了很多,開始通過錄音的方式繼續(xù)完成她的《神話與儀式》一書。但就在那一周靠后的幾天,她開始持續(xù)嘔吐,當時我甚至逼她每天吃東西,事后則證明她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只要她的腫瘤進展,就會把吃下去的所有東西吐出來。
2008年在德國圖賓根
并肩戰(zhàn)斗
再次住院,我在多科會診時要求更換了化療方案。第二次化療是有效的。她只住了幾天院就又回家了,這一次她的狀態(tài)要好很多,并繼續(xù)叫來她的學生們交代書的事還有錄音。她還去了一次北大,那次她和她的學生們都可高興了。我依舊每天會陪她一會兒,也會給她抽血、打針,給她胡嚕胡嚕后背和腿。后來第三次住院時復查CT,證實瘤子的確在縮小,我當時和她都激動壞了,擁抱在一起,我覺得我找到了挽救她生命的鑰匙,而她則不需要我詳細解釋,僅從我的臉就能看出她有救了。我又開始恢復跑步,又開始做手術,每天給她看我跑步的數(shù)據(jù)還有手術的圖像。她那幾天心情也很好,我給她進行了與上次相同的治療方案。回到家后,她繼續(xù)完成了她書稿的錄音任務。
然而僅僅經(jīng)過了一輪有效,再次同樣的方案,她的腫瘤就出現(xiàn)了耐藥,這是罕見的。她腫瘤進展太快了,身體越來越虛弱,幾乎吃不下東西,我發(fā)誓不再讓她的肌肉流失,開始每天給她輸靜脈營養(yǎng)液,住院期間則盡可能多輸血和血漿。
2022年元旦剛過,她也意識到可能要離開我了,有一次我問她,如果她離開我了,以她的成就和才智,下輩子肯定要轉世在一個家庭條件不錯的家庭,也會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如果我能再有孩子,有沒有興趣來我家?她一邊笑一邊說“考慮考慮吧”。我打算為她做最后一搏。這個時候我也不能讓她住在干部病房或者別的醫(yī)院,因為已經(jīng)沒有醫(yī)生比我更了解她的疾病。作為她的兒子,這個時候我更應責無旁貸地在她身邊,哪怕是和她走完最后的路。
2022年1月的治療是有效的,治療后她沒有再吐,逐漸,她開始從種種藥物的副作用中恢復,開始能正常吃東西,生病以來從來沒有吃得這么好。她再次參加了線上的學術會議,她的學生們也為她高興。2022年春節(jié),她已經(jīng)可以吃下各種食物,還去廚房指揮阿姨做飯,偶爾還下樓走走。那年的大年三十我們一家在一起,那是我過得最高興的一個春節(jié),她說等她好了,要把這些經(jīng)歷寫下來,我也興奮地把她每天的情況告訴她的兄弟們。
然而到2月底,這個腫瘤再一次逃脫了控制,她的身體再也無法耐受治療。3月中,她出現(xiàn)了一次昏迷,搶救醒來后,她告訴我并沒有痛苦,沒有特殊的感覺。但我意識到她隨時要離開我了,那是我這半年來又一次哭,因為我熟悉之后會發(fā)生的事。
校領導們來看她,我的同事們才知道她是位這么有成就的教授。最后的一段時間,她在意識還清醒的時候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媽媽愛你”,我也沒有想到這是最后一句話。后來酸中毒導致她意識逐漸不清楚了,呼吸科的大夫,也是我最好的同學告訴我,解決的辦法只有氣管插管,但是腫瘤如果不能有效控制就無法脫離呼吸機。我是那么的舍不得她離開,然而我不能讓她再受更多無希望的痛苦,我和我爸爸還有她哥哥商量之后選擇了放棄。
最后的幾天,她好像一直在做夢,有一次她說了一句“太好啦”,我知道應該都是好夢,夢里可能有她的丈夫、兒子、孫女,可能有她的父母、摯友、學生,也可能是她輝煌的一生,或者她未盡的研究。她有一天似乎回光返照了,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叫她有明顯的反應,她的學生們和我一起陪她,她知道她的學生們來了,帶來了她生病期間最后完成的書《神話與儀式》。她知道她弟弟趕回來看她,她也知道她孫女來看了她,她還親了我。
從小到大她給我了太多的愛,她老說孩子接受的愛多了才能心理健康,事實上她讓我能夠扛得住任何事情。3月26日凌晨,我辦完最后的事,送我爸爸回家,睡了一會兒之后,回來填寫了她的死亡證明,這是主管醫(yī)生的義務,我也毫不避諱地在醫(yī)生簽字和家屬簽字處都寫上了我的名字。這個簽字,是我前一半人生的結束。
我和她并肩戰(zhàn)斗了半年多,我們輸了,對我而言人世間所有的滄桑便在于此。每次試圖回首這半年多的事情,我總是需要下很大決心。她賜給我的智商讓我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醫(yī)者,我在一所有名的三甲醫(yī)院,我所在的科室會和醫(yī)院的很多科室打交道,甚至熟悉很多種癌癥。然而這些除了讓她沒有因為看病而受罪之外,對于治療她的疾病,卻是如此無力。一些原則性的事情我沒有后悔,比如給她帶來痛苦的手術,還有化療,因為這些如果當時選擇不做,則會讓我用一生去懊惱為什么不抓住可能治好她的機會。對于這些治病帶來的苦難,她絲毫沒有猶豫,這些也都是她對活著做出的努力。面對這樣一種疾病,即便在她最后的時光,即便知道很難成功,她也從來沒有退縮,沒有一天抑郁或放棄對抗疾病,和她每次去考察都沖在最前面一樣。
她也許就從來沒有離開
她的離開讓我對生命有了新的感悟,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確定,等到我面對死亡時,是否能有她的勇氣。她去世之后,我才第一次看到她寫的《迎接挑戰(zhàn)》。那時的她,信仰堅定,披荊斬棘,一如既往。近些年的她,境界早就超過當初,朝氣卻不減,這份朝氣,即便在她病中,乃至彌留之際,都感染著身邊的人。我會想為什么我會如此不幸,為什么我媽媽會得惡性程度如此之高的腫瘤,哪怕是別的癌癥,我都能更從容地應對。她的離開讓我迷茫,我學醫(yī)的目的本是讓她更長久地陪著我,她的離開讓我覺得演出進行到一半,最重要的觀眾卻離開了。
后來我想到,人總是先得到,再失去,即便她的離開給我?guī)砹司薮蟮耐纯?,即便她過早地離開了我,就我是她的兒子這件事,當然是讓大多數(shù)人都羨慕的。反而我的女兒,失去了奶奶她雖然不高興,但沒有那么痛苦,然而她不知道她本來可以有一個更加完美的童年:她的奶奶可以用十余國外語逗她玩耍,她可以在放假時到未名湖旁的土山上探險,然后中午在北大的食堂吃飯,再回她奶奶那個有著濃郁學術氣息的辦公室午睡?,F(xiàn)在這個季節(jié),打開辦公室的窗戶就能聞到花香。這些和奶奶在一起的種種畫面,她都不會再經(jīng)歷了。我能做的,就是盡量用她奶奶培養(yǎng)我的方式讓她成長。她也愛吃奶酪,擅長運動。
去年底我得到兩本書:《安徒生童話故事》和《格林童話故事》,我想起媽媽當年翻譯這兩本書時,我就擠在她后面啊。
她陪伴我的方式還有很多。每隔幾天我就會夢見她,在夢里我沒有因為思念她而痛苦,我會高興,因為又見到她了,在夢里她的面容是如此清晰。有時候她會在我夢里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有時候在夢中就已經(jīng)知道這是夢了,但也會多和她說說話。夢見她的場景有很多,有時是我小時候她年輕的樣子,有時是她前幾年頭發(fā)都白了的樣子。也有時是她生病了的樣子,那時我會和她說:媽媽,你好像比前段時間好多了,這么再接再厲肯定能一直活下去的。有時也會說:媽媽你真棒啊,在另一個平行時空已經(jīng)去世快一年了。這樣醒來我會覺得,她也許就從來沒有離開。
這場演出還要好好地繼續(xù)下去,我也還有很多別的重要觀眾,我會像她一樣在自己的專業(yè)與生活中都成為出色的人。我能夠給予她的愛遠遠比不上她給過我的,我也再沒有機會把她給予我的還給她,但我會用她的方式,去對待她的孫女,對待我身邊的人。我本身即是她生命的延續(xù),我會和當初的她一樣去看新城古跡、山川大海、荒漠冰原,無畏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