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處的守護
胡蛙蛙，原名胡嵐，中國作協(xié)會員。鐵門關(guān)市作協(xié)副主席。作品見《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藝報》《散文海外版》《北京文學》等刊物。出版作品《寄秋書》《風從域外來》。獲第五屆“中華鐵人文學獎”、獲2023年《作品》雜志“十佳評刊員”金獎。報告文學獲新疆新聞獎、兵團新聞獎、《中國農(nóng)民報》副刊優(yōu)秀獎等。
在和田河就在家，在家想念和田河。
十多年了，他們像大沙漠深處的胡楊一樣，把家安在和田河，把根扎在沙漠深處，他們用金子般的青春，在大漠深處種植綠色，創(chuàng)造奇跡。
五月沙棗花開了，清芬撲鼻。公寓里、餐廳里彌漫著花香。雖然身在大漠愛美的心思都一樣，員工們把花精心地插在角角落落，香氣彌漫的地方，愛意也彌漫。
金胡楊
寫下金胡楊這個詞，不僅僅因為金光明姓金，還因為他身上有著男人的堅韌和倔強，很自然地讓人想到在葉爾羌河畔、塔里木河畔、塔克拉瑪干大沙漠頑強生長的胡楊，把根扎在大沙漠，扎在荒蕪的大地上，憑著頑強的意志和耐力抵御、適應(yīng)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無論是干旱還是水澤，它們都一直向上生長。他們用金子般的青春，度過了單調(diào)、寂寞的時光，不，用妻子陳麗的話說，他們是內(nèi)心豐富精神強大的人，他們沒有時間孤獨。
2013年金光明和投產(chǎn)組的同事們一同來到和田河，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把新建的天然氣處理廠一次性順利投產(chǎn)成功。
那時一窮二白，沒有住的地方。條件有多難？作業(yè)區(qū)騰了兩間辦公室，大家集體住平房，房間內(nèi)沒有衛(wèi)生間，上廁所要到宿舍區(qū)公共衛(wèi)生間，而且只有一個坑位。很多時候，大家只能在“大自然”里解決。遇到沙塵暴天氣，上完廁所人就像個“土猴”。一切都從無到有。先是建處理廠，再建公寓，金光明他們在辦公室住了8個月，直到公寓建成。
身處沙漠腹地的和田河風沙特別大，投產(chǎn)組一行人剛到作業(yè)區(qū)第一個工作就是掃沙，火炬區(qū)院內(nèi)、地坑堆積了厚厚的沙丘，人站在那里沙丘沒過大腿根。那次清沙令他們至今難忘。金光明他們15人，整整掃了兩天，沙子才清完。
一場風沙襲來，意味著清沙的號角吹響了，要開始掃沙了。
早上七點開始清掃沙子，掃完沙，吃了早飯，一天的工作才開始。
清沙很累很辛苦，要早起，要和太陽比腳力。太陽一出來，溫度升高了，大量的沙塵就成了浮塵，一望無際的大沙海，太陽毒辣辣的，鏟一鍬，滿身滿臉都是沙子，風揚沙啊，帶著風巾也擋不住往耳鼻口里鉆的沙塵。
沙漠里每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氣候干旱，條件惡劣。他們從三月風起干到十一月風停，風沙季長達9個月。三四天就得清掃一次。天天清，月月掃，清沙成了每天的日常。這樣的苦，金光明他們默默地承擔著，整整干了5個月。同時，處理廠工期建設(shè)也在一天天推進，不能松懈。高強度的體力和腦力勞作一樣都不能少，一樣都不能停。
自然環(huán)境惡劣，就得下決心改變。他們防風阻沙，種樹，種樹。從一棵棵樹苗開始，公寓周圍綠色星星點點地出現(xiàn)，一年兩年，五年十年，樹木漸漸成片成林。如今，和田河采氣作業(yè)區(qū)已經(jīng)建成綠化面積4.12萬平方米，這些綠成為萬頃沙海中的明珠，一棵棵樹苗，一點點綠都傾注了金光明和同事們無數(shù)的心血，現(xiàn)在這里有了溫室大棚，有了魚塘，也有了花香。
五月沙棗花開了，清芬撲鼻。公寓里、餐廳里彌漫著花香。雖然身在大漠，愛美的心思都一樣，員工們把花精心地插在角角落落，香氣彌漫的地方，愛意也隨之彌漫。員工們像愛家一樣愛這里。不，這就是他們另一個家?！霸诤吞锖樱驮诩?；在家想念和田河?！奔椅幕臉苏Z不僅貼在墻上，也深深地印刻在員工們的心上。
金光明的妻子陳麗，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人民醫(yī)院重癥醫(yī)學科的主管護師。說起金光明，她說得最多的詞是：值得、擔當、誠實、責任、理解。這些詞語背后是濃稠的愛和托付。
陳麗的工作，值夜班是工作常態(tài)，時間長了也不能總找人換班。遇上金光明在前線，陳麗值夜班，兩人就合計，讓孩子在家把平板電腦打開，金光明在前線登上QQ，遠程看著孩子?！皟鹤?，不說話也沒關(guān)系，只要別亂跑，爸爸能看見你就行?！币患胰擞眠@樣的方式，堅持了半年。后來家里裝上了攝像頭，他們可以在手機上監(jiān)管孩子了，心里才踏實。陳麗說得很平淡，隔著電話，我靜靜地聽著沒有出聲，眼淚卻無端地流了下來。
嫁給石油人，就意味著要承擔家里的一切，要照顧生病的老人，照顧年幼的孩子，要做媽媽該做的事，還要做爸爸該做的事，并且單位上的工作也不能落下。
孩子從小身體弱，特別愛生病。陳麗最害怕接到老師的電話：“金琮爍，別人在背后打個噴嚏，你都能感冒?！标慃惣以诔潜?，工作單位在城南。有一次孩子發(fā)燒了，恰好金光明在家休假，陳麗寫了一個流程，讓他按著操作，什么時候冰敷，燒到多少度吃藥，折騰了一晚上，孩子的燒降下來了。事后，金光明說，“哎，你說的方法做還挺管用，沒想到帶孩子這么操心。”
結(jié)婚多年，金光明覺得孩子長得真快：回來六七趟，孩子就長大了?？墒呛⒆拥某砷L哪里有那么容易。時間長了，陳麗有些事也說得少了，明知他回不來，說了也沒用。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不如自己把工作和孩子安頓好。周六周日孩子要上課，如果遇上陳麗參加同事婚禮，她就會提前安排孩子煮餃子，吃了再去上課。遇上陳麗說這些事，金光明會突然來一句，這么緊的時間，他上課能來得及嗎？這么多年，他不知道孩子課外學習都在同一個地方。
雖然陳麗照顧孩子的時間多，但在孩子心中爸爸的位置還是比媽媽重要。
“我們家奶奶排第一，哥哥排第二，爸爸排第三，媽媽排第四?！甭牭胶⒆拥脑挘慃愋睦锖懿黄届o。“我爸回來得少，他很辛苦，我們要把他的位置排高一點，要不然他會難受的?！焙⒆拥脑捵岅慃愥屓涣耍粜∽舆€挺懂事。
生活中金光明是個大孝子，下飛機會給岳父岳母打電話報平安，如果沒什么急事，他會先去看望母親，再趕著陳麗下班的點回家。在家里，金光明知道陳麗愛干凈，衣服鞋子以及隨身物品也不會亂放了。在妻子陳麗眼中，金光明是四平八穩(wěn)的人，什么時候都不著急。遇到意見一時難以統(tǒng)一，他會說，這個事情也不著急，咱們回頭再說。雙方冷靜了再想，事情也沒有那么糾結(jié)了?！叭兆用γβ德?，時間過得飛快。國家在發(fā)展，我們各自的事業(yè)也干得紅紅火火，五年十年十五年，自個的小家也在成長?！标慃愓f，“我的內(nèi)心也變得越來越強大，比以前更理解他了?，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到了中年佛系階段啦?！?/p>
結(jié)婚15年，陳麗去過和田河采氣作業(yè)區(qū)兩次。
下了飛機，車子行駛在公路上，路上荒無人煙，一個沙丘接一個沙丘，路長的總也走不到頭?！霸趺催€沒到？”“快了，快了?！标慃愲m然知道金光明在沙漠里，但沒想到是這么荒涼的地方。除了他們住的公寓樓，一眼望去再也見不到其他建筑。門前就一條路，想著金光明天天都在這么荒涼的地方工作，陳麗心里難受極了。那天吃完晚飯，金光明見陳麗情緒不好，主動陪她到馬路上散步。夜色下，路燈發(fā)出昏黃的光，橘色的燈光掩飾了大沙漠的荒涼，無邊的夜色，望不到頭的黑，陳麗知道那是沒有盡頭的沙漠。這里太苦了！陳麗實忍不住了哭了。金光明緊張極了，連忙安慰妻子：“你別哭，我在這里挺好的。讓別人看見不好，還以為怎么了呢?！?/p>
那次過年，陳麗真正體會到了金光明的忙碌和隨時待命。說是陪金光明過年，其實經(jīng)常是陳麗一個人在房間看電視。晚上金光明回來了，脫了紅工服，穿著牛仔布的藍工服和衣躺下?！澳氵@人，睡覺怎么不脫衣服？”“現(xiàn)在正是冬季保供關(guān)鍵時期，處理廠投產(chǎn)不久，一旦需要外出維護，穿衣服耽誤時間。春節(jié)期間，我們更要確保平穩(wěn)運行，不能有絲毫的差錯?！?/p>
再后來，金光明聽說陳麗要來作業(yè)區(qū)陪他過年，就會說，“別來了，你來了就會哭，我一個人在這也挺好的，不用來陪我?！睆那耙詾樗麄兩钤诖笊衬?，會寂寞，會孤獨?，F(xiàn)在才知道他們是有精神支撐的人，內(nèi)心是豐富、強大的。他一天到晚忙生產(chǎn)，忙黨建工作，還有安全生產(chǎn)、員工思想工作都要做，哪有時間孤獨寂寞？“金光明這個人，跟他接觸時間越長，越能看出他的好。他是我欣賞的人，有擔當、有責任、堅韌?！?/p>
越是這樣的人，越讓人心疼。
2020年金光明在前線待了四個月沒有回來。有一天突然打電話，說他要回來了。陳麗不相信，因為前一天他打電話還說回不來。后來陳麗才知道，金光明病了，要做手術(shù)，不得不回來。其時金光明連續(xù)燒了四天，吃退燒藥都不起作用。他去和田醫(yī)院檢查，醫(yī)院說，金光明患了肛周膿腫，必須做手術(shù)。實在扛不住了，金光明才告訴了陳麗。他知道陳麗在醫(yī)院工作，經(jīng)驗豐富。
“要做手術(shù)，就必須回烏魯木齊做?！薄拔椰F(xiàn)在已經(jīng)沒法坐飛機了。”
“你去給空姐說明你的情況。”
后來還是空姐想辦法拿勁托墊在金光明屁股下面，他才“坐”飛機回來。
金光明從飛機上下來，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了。整個人都脫形了，要不是他穿著醒目的棉工服，陳麗都不敢相信那是她熟悉的愛人。胡子拉碴，臉色蠟黃，眼珠深陷，新疆十月秋高氣爽，只有他額頭上冒著汗珠。肛周膿腫讓他疼得直冒汗。
見到這樣的情景，陳麗又驚又氣又急：你的身體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是丈夫，還是父親。路上陳麗立即給醫(yī)院肛腸科打電話求助，請他們幫忙安排檢查化驗。做完檢查，醫(yī)生說：必須連夜做手術(shù)，他的病太嚴重了，20毫升積液，必須切開清掉膿瘡，如果不清理就會進入血液，感染了變成重癥，引起膿毒血癥。
手術(shù)做完了，金光明的危險解除了，陳麗卻嚇壞了，那幾天除了上班，守在金光明身邊寸步不離。住院的那幾天，陳麗一邊上班一邊還要抽空給他打飯，照顧他，那段時間一向愛美的陳麗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了。有時得空躺在他旁邊的床上，拉個被子把臉一蒙，悄悄地瞇一會，再趕去上班。金光明趁陳麗不注意，偷偷地拍了張照片，還笑著說，看看你的形象啊。
陳麗原想趁著手術(shù)讓金光明在家好好休息，恢復(fù)一下身體。不料引流管一拔，金光明連B超都沒顧得上做，就買了機票要回前線了。沒辦法，陳麗只好給他帶了一瓶外用的藥。
經(jīng)歷了這些事情，陳麗想明白了，只要他把單位的心操好，自己把家里的心操好。大家平平安安的，就好。
愿望很樸素，愿望很簡單，可是在講述的過程中，陳麗不時地哽咽。夜，安靜得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也聽到了一個女人流淌在心底的愛和愿望。堅守不容易，相愛不容易，理解和懂得更不容易。石油人的愛就這樣平凡、樸素，這樣令人難忘。
感動與留戀
歌聲在風沙中飛揚，沙塵飄在空中，飄在發(fā)絲中，飄在放聲歌唱的旋律中。
蓋志如坐在一張折疊椅上，他身后不遠的地方是一架立式采油機，旁邊有一個活動板房。大沙漠蒼茫無際，在空闊的場地中，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沙丘，沙丘起伏，一波又一波。樂隊、歌手加上隨行的工作人員有十幾個人，這在瑪東3井已經(jīng)是人多熱鬧的場景了。
今天有演出。油田公司工會中秋下基層慰問演出的人來了?？捎^眾只有蓋志如一人。音樂奏響了，歌手唱起深情的歌。他們第一次到這么荒涼的地方演出，他們不能想象在這荒蕪的地方平時只有兩個人。
這是一場只有一個人的演出！
演唱的人，滿目深情，她唱得那么認真，那么投入，一邊唱，一邊抹著眼淚。蓋志如一邊鼓掌，一邊抹著眼淚。那一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是歌者，是觀眾。有人舉著相機，有人舉著手機。黃沙彌漫的天空，歌聲如海嘯般在人心上掀起地震。
這是一場靈魂涅槃的演出，這是一場只有一個觀眾的演出，這也是一場讓大地顫抖的演出。在此之前和在此之后，每個人對人生的理解都變得不一樣了。
在藝術(shù)家的心里，他們第一次體驗到了什么是堅守，什么是不容易，在石油人心里，他們懂得了對藝術(shù)的敬畏。這是用心用情的演出，這是不同于任何一次霓虹燈下的演出。沒有華麗的演出服，沒有輝煌的燈光，卻勝過任何一次演出。
這次演出，蓋志如會記一輩子。他覺得，他這一生在大沙漠里的堅守值了。
這是我父親日記里的文字這是他的青春留下留下來的散文詩
幾十年后我看著淚流不止
可我的父親已經(jīng)老得像一個影子一九九四年莊稼早已收割完幾十年后我看著淚流不止可我的父親已經(jīng)老得像一張舊報紙
那上面的故事就是一輩子
女歌手唱得滿面淚花，蓋志如陪著不停地抹淚。還有什么比人與人之間的體貼與尊重、敬畏與懂得更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呢。
這是2019年塔里木油田工會中秋下基層慰問演出中的一個場景?，敄|3井離和田河采氣作業(yè)區(qū)還有130公里，是和田河采氣作業(yè)區(qū)最偏遠的一口井。4年時間過去了，蓋志如看到演出的視頻，當年的情景又在腦子里盤活，依然能感到他的興奮與激動。太難忘了。
大沙漠的荒涼和艱苦非到達不能體會。生活在人群中，習慣高樓大廈、習慣車水馬龍、習慣燈火輝煌。長期在沙漠中生活也會習慣，習慣這種工作常態(tài)，石油人理所當然地會認為，這就是他們的工作，這是他們應(yīng)該做的。石油人的堅守和無怨無悔讓人感動。藝術(shù)家們動容了，落淚了，事實勝過一切語言。還有什么比眼前的情景更能打動人心呢？
2018年3月，肖基全來到瑪東3井，一晃5年時間過去了。肖基全還記得剛來瑪東3井時，打個電話都費勁。
家里要有個急事，得跑到室外，站在高高的沙丘上，才有信號?，F(xiàn)在條件好了，視頻、網(wǎng)速都很快。肖基全是瑪東3井的班長。過去5年，他在這口井上過了3個春節(jié)。人習慣了，在哪里都是過年，人在井上心踏實。
平時這口井只有兩人。他們要負責采油、發(fā)電還要自己做飯。工作擠到一塊，飯都來不及做。肖基全原以為會在這口井上干到退休。但是下個月，這口井將實現(xiàn)無人值守，實現(xiàn)遠程操控。到那時，肖基全和他的搭檔只需要4天來一次現(xiàn)場，將生產(chǎn)的原油脫污處理后拉到輪南油氣儲運站進行處理。
在這里，除了堅硬的采油機和工作搭檔，能奔跑的就只有兩只狗和一只貓。遼闊的沙漠，實在是太空曠了。人在漫漫黃沙中待久了，感知事物的能力會變得麻木，視野似乎也會變得逼仄，狗和貓就成了他們親密的陪伴。
想到即將離開這個朝夕相守的地方，肖基全有點不舍，也有點欣慰。畢竟回到和田河采氣作業(yè)區(qū)，就回到了人群中，可以有人一起說話聊天、可以一起討論工作。想想還需要適應(yīng)新的環(huán)境，肖基全又充滿了期待。
“組織上對我們很關(guān)心，每周都會送肉、蔬菜、水果及其他食物過來。領(lǐng)導(dǎo)也經(jīng)常來這里慰問。如果重新選擇，我應(yīng)該還會選擇在這里工作，但是不會讓孩子來。與家人相聚太少，在前線工作的時間平均在200天以上。對家人照顧不上，我跟孩子相處的時間連七年都不到。我希望孩子過得更好?！毙せ钋榈卣f。
曲折的穿越
時間過去10年了，呂宏光已由青年步入中年。當年他是伽師—喀什段項目負責人，說起當年工程建設(shè)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
“我們并不怕苦，也不怕累。知道這個工程是為老百姓造福的大好事，大伙都愿意干好?！眳魏旯庳撠熧熤量κ捕?00多公里的工程建設(shè)。他說，那時每天早上出發(fā)，順著管線走，下午再回來，辛苦不必說，一天來回就是400多公里的車程。
阿圖什盛產(chǎn)木納格葡萄。那年施工伽師—喀什段管線要經(jīng)過萬畝葡萄園，葡萄園一片連著一片，風吹過像綠色的海洋，綠浪逶迤，太壯觀了，任誰見了都會陶醉的?？吹揭淮咸褣煸谔偌苌希柟庀路褐G玉般的光澤，真是美不勝收。眼看就要到收獲季節(jié)了，管道如果從葡萄園穿過，百姓的收入會受到影響的。這個萬畝葡萄產(chǎn)業(yè)基地已成為阿圖什的支柱產(chǎn)業(yè)，更是當?shù)剞r(nóng)民增收致富和吸納下崗職工再就業(yè)的主要渠道。按照原設(shè)計，管道要穿過萬畝葡萄產(chǎn)業(yè)基地和部分農(nóng)田，總長度為26公里左右，經(jīng)多方溝通、慎重考慮并報請項目經(jīng)理部批準，伽師—喀什段項目部果斷更改了施工線路，原設(shè)計管道增加了幾百米，繞過了萬畝葡萄產(chǎn)業(yè)基地和農(nóng)田。為了設(shè)計路線，我們項目部反復(fù)踏勘，來來回回地測量路線，最終決定更改設(shè)計?！拔覀兟闊┮稽c沒關(guān)系，不能讓老鄉(xiāng)們?yōu)殡y！本來就是利民工程嘛，做就要做到位?！眳魏旯庹f。
避過了萬畝葡萄園，在喀什又遇上麥子熟了。
喀什支線及南疆利民調(diào)控中心光纜要穿越麥田。眼看成片的麥子已經(jīng)黃了，陽光下，沉甸甸的麥穗垂下了頭。
支線建設(shè)及光纜鋪設(shè)進度刻不容緩，一天時間都不能耽誤。最后項目部與當?shù)剞r(nóng)民多方交涉，終于談妥了。
麥子為光纜讓道。
呂宏光來到現(xiàn)場，在很遠就看見有一些農(nóng)民在田間徘徊。難道是沒有拿到補償款？
不，不，自家種的糧食，咋能不心疼？
看著起伏的麥浪，看著低頭不語的農(nóng)民，呂宏光心里很不是滋味。再有一周麥子就可以收割了，辛辛苦苦的耕種眼看就要收獲了。管道一旦開挖，麥田就毀了，沉甸甸的麥子轟然倒下。雖然農(nóng)民們能夠得到賠償款，可他們會因為這傷心難過。
如果現(xiàn)在收割，能不能吃呢？
麥子的品質(zhì)雖然沒有那么飽滿，但吃是沒問題的。聽了農(nóng)民的話，呂宏光決定提前幫助農(nóng)民收割。
回到項目部，呂宏光把想法給大家一說，立即就有人響應(yīng)。項目部同施工單位一共三四十人決定一起幫助農(nóng)民們收麥子。一天活干下來，毒辣辣的太陽曬得人發(fā)軟。農(nóng)民們很高興，收獲了糧食，又拿上了補償款，他們的眼睛亮亮的，盛滿了喜悅的光，好像隨時都會溢出來。勞動帶來快樂，幫助人也帶來快樂?？鞓窌魅?，清亮的笑聲在空氣中回蕩。從建天然氣管道那天開始，南疆利民項目部的人就知道，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既然是好事，就要真正想到老百姓的心坎上去。
遇上不講理，不按規(guī)矩辦事的時候也有。過不了的河，就從地下鉆，走不通的路，想盡辦法也得過。從自治區(qū)有關(guān)部門到地方各級政府，從兵團各團場至駐疆部隊軍事區(qū)，穿鐵路、過河流、越高速，翻山過溝，二百多公里的管道走得實在太艱難了。在呂宏光的心里，工程再難也要干。一個骨頭一個骨頭地啃，一個釘子一個釘子地拔。
工程難度大，工程質(zhì)量要求更高。長輸管道線路施工質(zhì)量管理非常嚴格，百口考核人人過關(guān)；焊接合格率要達到98%以上；現(xiàn)場防腐補口必須100%合格；熱縮帶不能有一處空鼓、氣泡。那段時間，項目部的人，人手一個小錘。一道口一道口地敲，3萬多道補口帶挨個被檢查。其間，監(jiān)理要敲，項目部的人也要敲，每個步驟都不能掉以輕心。管道的防腐層是否完好，管溝開挖、溝底細土層鋪設(shè)是否滿足設(shè)計要求……這些一一落實到位，管道才能下溝。
管道下溝回填也不能馬虎。防腐層怕石子，怕破損，所以填埋管子有講究。施工隊先挖溝，溝里先用細土填上，把管子放在細土上，再在上面填細土，等到管道全部被細土覆蓋后，才能用原土填埋。最后還要檢查管道下溝吊管機及臨時施工的便道能否滿足施工要求。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不能出差錯。
抓好細節(jié)，是保證質(zhì)量的關(guān)鍵。有些工作看似簡單，實則不然。比如覆蓋土，看似技術(shù)難度不大，但每米管子都要操作到位，否則就會破壞防腐層。每個標段都得要求嚴格，都必須認真對待?？此坪唵蔚氖?，一公里一公里地做，200多公里管道都要高標準、高質(zhì)量地完成，那就不再是簡單的事了。
穿越，穿越。管道翻山，穿鐵路，爬高速，下河道，走泥巖。呂宏光跟著管道一路穿越，從前沒走過的路都走過了。2013年，伽師到喀什段工程終于完工。
200多公里的管道終于鋪完，想著一年多的苦累交織、一年多的悲歡交集，呂宏光有如重釋。再看看走過無數(shù)次的路，呂宏光有幾分留戀，有幾分不舍。南疆利民工程是為南疆各族百姓送氣造福的好事。一生中能夠參與這項值得紀念的重大工程，能夠參與氣化南疆事業(yè)，呂宏光心底升起幾許自豪。
近10年來，塔里木油田持續(xù)擴大“氣化南疆”范圍，多條輸氣管道陸續(xù)建成，管網(wǎng)從投產(chǎn)時的2424公里持續(xù)向前延展，長達4704公里，在盆地周緣形成環(huán)形覆蓋。10年過去了，當年管道穿越的地方，村莊變美了，樹變多了，沙塵減少了，天然氣走進了千家萬戶?？粗{色火焰映照的幸福笑臉，呂宏光當年曲折的穿越之路，成了一生中難忘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