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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翁垂教記猶新”:常任俠與魯迅
來源:中華讀書報 | 廖太燕  2024年02月29日08:44

魯迅既通過言傳身教直接影響了一批同時代人,也借助思想、作品和事跡間接滋養(yǎng)了許多后學,常任俠就是其中的代表。常任俠年幼時由家里訂購的《申報》等媒介接觸到了魯迅,據他回憶:“《申報·自由談》,我曾把他剪裁下來,合訂成冊,也保存了多年。”他與魯迅并無交往,但推崇、敬愛魯迅,也反證出了魯迅所具有的廣泛深久的影響力。

常任俠早年愛讀林譯小說,到南京求學后所閱愈廣,“最愛會稽周樹人兄弟,讀新刊《吶喊》一書,感動至于泣下,自此始信新體之文,確勝于舊體也。且于周氏所譯域外書,靡不深好,若愛羅先珂,若托爾斯泰,若杜斯退益夫斯基,若顯克微支等,日日陳案頭讀之,對于昔之所學,遂扄篋笥矣?!彼诨貞浿茏魅藭r談到:“記得是在二十年代初,我初到南京讀書時,同鄉(xiāng)宋秉鐸兄,給我一本《吶喊》,一本《雨天的書》,使我熱愛,不能釋手?!@是我接觸二周先生之始,雖然只是書本上的認識,已經使我入了迷,我從此到處搜求二周先生的著作,各種版本的,并且包括他們發(fā)表文章的報刊,也都在保存之列。當1937年的春天,戰(zhàn)事將起,我把啟明、魯迅先生的翻譯和著作的各種版本,成套的文藝雜志,共包裝了三十多箱,運回故鄉(xiāng),在潁上東學村我的故居保存起來?!憋@然,他是周氏兄弟作品的忠實讀者。

1931年,常任俠至中央大學實驗學校任教,承擔的一項工作是早操后為學生講故事,他第一次講了《雕的心》,這是商務印書館版《愛羅先珂童話集》的一篇,由魯迅譯成,“俄國盲詩人愛羅先珂,雖然眼睛失明,他的心里卻強烈地充滿著光明的想望。他寫出了《雕的心》,用一種散文詩的聲音,歌唱出對于太陽的贊頌,渴望光明的贊歌。”他憶起過幾件難忘之事,其一是常能讀到魯迅的作品,因為班上最小女學生許勉文的伯祖許壽裳“與魯迅是至好,魯迅出版新書,常常手校送給他家,輾轉傳到我的手中,同學們希望一讀的,我也為他們介紹內容”。盡管魯迅作品當時在南京是禁書,但常任俠堅持購買和閱讀。

至上世紀30年代中期,常任俠留學日本,身處異域依然關注魯迅及其著作,如1935年3月9日日記有記“在舊書店買得《蕗谷虹兒詩畫集》一冊,即朝花社魯迅先生據以翻印者”;5月16日買《魯迅全集》日譯本一冊。1936年10月19日魯迅逝世,常任俠有記:“聞魯迅死,文壇失一巨人?!边@個噩耗讓他震驚,熱淚涌出,“我們的國家正在風雨飄搖之際,也正是舊社會的沒落和新興的力量成長之際,我們是多么需要這樣堅強戰(zhàn)斗的領導者,來領導我們青年前進啊。”“東京的報紙和雜志,很快就刊出了哀悼和介紹魯迅先生的文章,追悼會也很快就舉行。我收集了不少篇這類文字,也為國內的報紙寄了稿件,暫時改變了我的心情?!?0月26日,他見《帝國大學新聞》載郭沫若悼魯迅文,乃喟嘆自中學時代即受魯迅影響極深,“讀其譯著各書,每夜深不倦,及研文學史,尤愛《中國小說史略》一書,《野草》散文詩集,亦極愛之。他如《工人綏惠略夫》《桃色的云》《愛羅先珂童話集》等,則至今猶為中學生介紹也。魯迅之死,損失極大,惟有繼其忠于文學態(tài)度,繼續(xù)努力?!碑斖恚c王烈討論了追悼魯迅之事。11月4日,魯迅追悼會在日華學會召開,常任俠到達時已近散會,“演說者有佐藤春夫及郭沫若君,報告者則有徐紹曾君等人”,他從供品中帶走的菊花數日后燦然盛開,“久乃不敗,殊異他花”。11月19日,他購得有魯迅悼念特輯的十二月號《改造》一冊,翻閱時禁不住哭了。之后,常任俠購入《魯迅的死》一冊,《文學案內》一冊(有魯迅追悼特輯),《努力》一冊(有追悼魯迅特輯)和用于放置魯迅木刻畫像的鏡框。關于這些材料,他1938年有過說明:“又《SCRAP BOOK》兩冊,皆在日本時剪貼,內魯迅遺書及逝世特刊為多,今皆不易得?!敝镣砟?,常任俠撰有一批錄述過往的紀事詩,如1971年吟成的《十九日聞魯迅先生逝世,失一文壇巨人,為詩悼之》即記魯迅逝世事:“沖霄聞吶喊,魯迅是吾師。永世骨頭硬,長吟華蓋詩。窮追落水狗,狠斗法西斯。試聽無聲里,驚雷動地時。”“秋肅臨天下,遙耗過海東。冰霜知節(jié)操,風雨念音容。黃浦騰潮汐,紅旗護典型。感召文苑淚,瀛島有哭聲。”后有附語“一九三六年十一月四日開追掉會于神田日華會館,詩人郭沫若、郁達夫,日本文學家佐藤春夫等皆致悼辭。魯迅先生著《中國小說史略》,大學以為教本,學者聞其喪,多為隕涕。”

《戰(zhàn)云紀事》是常任俠1937至1945年的日記集,錄有他的日常生活、心靈變遷和社會活動等,其中遍布關涉魯迅的信息,大體包括以下幾種類型:

1、關注魯迅作品:購書、借書與讀書

常任俠頻繁記述購入、借閱魯迅作品或涉魯作品的經歷,如1937年4月6日買了魯迅捐資所刻的《百喻經》一冊;4月12日購《朝花夕拾》一冊。1938年2月12日,睡前讀《魯迅紀念集》;2月16日買魯迅《死》一冊,“系人盜印,錯字甚多,可惡之至”;4月16日買《二心集》一冊;4月26日夜讀《且介亭文集》;5月3日買《關于魯迅及其著作》一冊。1939年6月13日,買《南風》“魯迅追悼號”一冊。

1940年的記錄尤為詳盡,如1月25日買《魯迅研究》一冊;2月6日買《魯迅書簡》一冊,花費六元;2月27日買《古小說鉤沉》一冊;3月12日買《文藝陣地》“魯迅紀念號”一冊;5月6日買《回憶魯迅及其他》一冊;8月2日,高長虹來,約前去參加8月3日魯迅六十生辰紀念;10月5日買《墳》一冊;10月6日購《魯迅論及其他》一冊;10月8日夜讀《墳·摩羅詩力說》;10月16日購《集外集》一冊;10月19日購《二心集》一冊;10月25日買《吶喊》一冊,夜讀《狂人日記》《不周山》《阿Q正傳》各篇;11月12日,孫望帶來《魯迅全集》二冊,借來備作小說班的參考文獻;11月14日,陳思定從其處借走《墳》一冊;11月16日買《新中國文藝叢刊》二期“魯迅紀念號”一冊;11月23日買《中國小說史略》一冊,花費三元;11月24日至孫望處,還《魯迅全集》一冊;12月19日買《故事新編》一冊,21日買《華蓋續(xù)集》一冊。

又如1941年6月23日、24日,他夜讀魯迅譯《死魂靈》,并評“此書極佳,譯文亦極得神,令人不忍釋手”;9月24日將《吶喊》借予他人;10月14日買《朝花夕拾》一冊,未名社初印本,原價五角而實費五元。1942年4月5日,購得魯迅浮雕石膏半身像一尊,二十五元;4月9日買《魯迅先生二三事》;9月3日孫望來,將《魯迅全集》一冊歸還。1943年2月21日,買《魯迅批判》一冊;9月6日,買《逸經》一冊,內有魯迅像;10月7日讀王冶秋《民元前的魯迅先生》。1944年5月23日,至舊書鋪,見魯迅譯《小約翰》等書,欲購而錢不足,不免感慨:“好書,無力買書,可為一嘆?!?945年1月31日、2月1日,又讀《中國小說史略》。

2、懷念魯迅:紀念會或朗誦會

常任俠多次記述參加魯迅逝世紀念會的情景,如1939年10月19日上午八點,他赴小梁子亦園參加魯迅先生逝世三周年紀念會,“演講者有羅渠夫、陳紹禹、潘公展等,陳、潘針鋒相對,有如舌戰(zhàn)群儒也。”三十年后,他為此賦詩“迫念三周魯迅翁,河山半壁戰(zhàn)旗紅。會中議論多譏謗,徒為敵人亂陣營。”

1940年10月9日,常任俠參加了魯迅逝世四周年紀念籌備會,19日下午“赴文協(xié)取《魯迅全集》第一冊,因葛一虹、胡風等議欲在大會中請余誦《野草》中詩二章也。開會兩小時后即結束。葛云因市黨部禁止,由馮玉祥將軍疏通,始準開兩小時,且禁周恩來、沈鈞儒等發(fā)言云。晚間,文協(xié)聚餐,請周、沈兩人演說,以補日間之不足?!彼髞沓稍姟把肝檀菇逃洩q新,吶喊洪聲過四春。暗里須防趙家狗,磨牙亂吠逐‘狂人’。”附詞記述這次會議由“二沈(鈞儒、雁冰)主持,許壽裳作報告。余誦《征人口記》至‘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趙家的狗又叫起來了’。暴徒忽起,搞毀會場。雁冰告我:‘有人正在詢你的住址?!瘯娊陨?,余與張西曼出,后有尾隨者來責難,歷聲呵斥后始去?!?/p>

1941年10月19日晚,魯迅逝世五周年紀念會在重慶抗建堂舉行,“坐立俱無隙地,演說者有馮玉祥、曹靖華、孫伏園、郭沫若等”,常任俠朗誦了《立論》《這樣的戰(zhàn)士》兩篇。

1943年10月19日,常任俠與沈鈞儒、孫伏園、曹靖華、聶紺弩、馮雪峰等數十人在天官府舉行魯迅逝世七周年紀念會,孫伏園在聚餐時講了個故事:“魯迅與章士釗興訟,時平政院長汪大燮好論故書版本,魯迅亦精于此,汪深知之。及訴狀上,汪云:周樹人精研國學,知識宏通,必為端方正直之人,章士釗留學西洋,沾染邪說,必為無文無君之人,周至理直宜也。魯迅因此得勝訴。”常氏以為可資諧謔。

1944年10月19日下午,常任俠到百齡餐廳參加魯迅逝世紀念會,與會者宋慶齡、沈鈞儒、茅盾、孫伏園等百余人及蘇聯(lián)、美國友人數人,他朗誦了《狂人日記》中的一段,“會終為特務搗毀,令人甚為不懌?!贝文?0月19日下午,他與李鐵民同赴白象街西南大廈參加魯迅先生逝世九周年紀念會,“到者甚眾,較之去年今日,與特務斗爭情形,大不相同”。

常任俠也在其他場合展示過魯迅作品,如1940年10月27日他到中蘇文協(xié)參加詩歌會,朗誦了《復仇·二》。

3、解讀魯迅:授課、撰文或其他

常任俠長期為學生講解魯迅作品,如1937年10月31日上午為高二學生“講‘魯迅之治學精神’兩小時?!?1月2日講了同樣的議題。又如1940年11月18日下午“講魯迅《狂人日記》終了?!?/p>

常任俠寫過哀悼魯迅之文,其日記1938年2月9日記錄:“寫《哀悼魯迅先生在東京》一稿。晚間送與王魯彥,因其來人索稿也?!贝宋脑d1938年2月12日長沙《抗戰(zhàn)日報》,修改后又載于1940年10月19日重慶《新蜀報·蜀道》第259期,故1940年10月15日日記又有“寫《哀悼魯迅先生在東京》一稿”之言。作者表示魯迅之死既是中國的損失,也是世界的損失,并回憶起了在東京翻開《讀賣新聞》得知魯迅去世消息時的震悸感,以及朝鮮文學家,東京帝國大學研究中國文學的同學,考古學、史學教研室的熟人,文哲系的老師等莫不流下眼淚或者流露出悲戚。他談到收集了《改造》《日本時論》等雜志登載的悼文,印出的魯迅遺照和手跡的畫報等;在上野某食屋吃飯時,翻檢載有悼念魯迅文字的雜志,熱淚潸然,讓侍女驚詫不已;到上野博物館看漢代珍藏時想起魯迅收藏墓志漢畫,中國失去了一位整理文化遺產的學者。作者回憶了在神田日華學會舉行追悼會的情景,如佐藤春夫的眼淚;報紙上對魯迅的紀念各有特色,《讀賣新聞》最奇特,為魯迅加了親日文學家的頭銜,并轉述秋田雨雀等人針鋒相對的言論:“稱魯迅為親日文學家,也可以說中國的文學家中,多是親日的,他們對于日本良善的民眾,非常親密,而對于日本帝國主義者,則非常厭惡”,由此總結魯迅“正是中日向上的文化的連鎖”,他以全力促進中國文化,也想促進日本文化,后者在軍閥壓迫下窒息而死,日本帝國主義者也殘殺起了愛好和平的中國民眾。在共同哀悼魯迅的兩國人民的心中蘊蓄著反帝的正義,他們會繼承先生的遺志和平地發(fā)展各民族真正的、永恒的友誼。

《戰(zhàn)云紀事》尚有其他涉魯信息,如常任俠稱贊“魯迅所印《北平箋譜》所收多時人名作,亦精美”。如1942年12月5日,他回訪宋佳善,“告以對文藝界須以優(yōu)禮相加,不能采關門主義”?!拔趑斞赶壬瑢偫砑瓷醭缇?,蔡孑民、陳儀,皆其至友。如以優(yōu)禮相加,則亦不至遁居滬上也?!比绫容^周氏兄弟,“讀周作人著《歐洲文學史》一節(jié),此君文字簡雅有似乃兄魯迅,今兄被譽為圣人,弟被罵為漢奸,相去何啻霄壤。但余愛讀此書與中國小說史同,簡要有體,非淺學所能及也”。

1949年后,常任俠日記仍有不少關于魯迅的記載,如1949年7月26日他到訪西三條21號魯迅故居,10月19日赴西長安街國民大戲院參加魯迅逝世十三周年紀念會。1950年10月19日,參與魯迅逝世十四周年紀念。1951年6月10日,赴吳曉鈴家,觀其所購《魯迅日記》,“印制甚美”;6月16日,借得瞿秋白編《魯迅雜感選集》一冊;7月8日,赴全國文聯(lián),將《故鄉(xiāng)的夢》一詩稿費計67500元獻捐魯迅號飛機;10月18日,花6400元買魯迅紀念郵票,12月9日從書賈處借得魯迅譯《藝術論》一種,12月10日讀刊于《光明日報》的《魯迅日記一部分的證據》;1952年2月29日,徐悲鴻還來魯迅所印《海上述林》二冊;4月5日,代表民盟至萬安公墓祭掃烈士,特別提及韋素園墓由魯迅書碑;4月27日,買魯迅舊刻《百喻經》一冊;5月16日讀《魯迅日記》第一冊;9月19日,赴東安市場選購《譯文》合訂本八冊,“《譯文》為魯迅先生手創(chuàng)而成,此雜志甚精美”,次日記錄費750000元所購《譯文》“雜志為魯迅先生所經營創(chuàng)辦,選稿甚精到”;9月26日至鼎古齋取得魯迅印《死魂靈百圖》等書六冊,9月30日在東安市場買《時代》期刊魯迅紀念號一冊。

常任俠多次憶及對魯迅的推崇和魯迅對自己的影響,他會與人討論和聊起魯迅,如1975年3月2日他去拜訪茅盾,聽聞了《魯迅全集》的出版經過,“遠在1938年時,紀念魯迅,并為許廣平取得稿費,作為生活之資,因是積極籌備,由王士菁、楊霽云等負責收集文稿,其經費則由黃慕蘭女士周轉千元,得以付印。《魯迅全集》預約定戶,其紅布面者,每部百元,兼具贊助之意。此集收稿不完備,校對亦不精。近來新版,即以此為底本重排。云另有大字線裝本,價頗昂,專供老人之用?!比?976年6月6日他致信李何林,“聞知調京主持魯迅博物館,深幸得人。曾赴魯迅博物館拜訪,云住皇城根二號,通電話詢問會見時間,則云開會甚忙,亦未便因私人的訪談,有妨公務。我想在工作時間外,到你住處一晤,以一傾渴念?!苯又劶棒斞甘攀罆r自己搜集悼文、刊發(fā)紀念文等事,表示“聞歷史博物館展覽魯迅先生文物,當往一觀”。1981年4月1日,他致函李何林,聲明受人所托擬請其撰文,“關于魯迅的研究,任何方面皆可,可以自抒己見,不受他人影響。此雜志系宋慶齡先生發(fā)起,宋與魯迅為至友,吾兄持論,有獨立見解,可以暢所欲言也”。

20世紀六、七十年代,常任俠撰有近十首涉及魯迅之詩,除了前面提及的還有《宋振寰學兄贈魯迅〈吶喊〉》《魯迅先生》等,表達了對魯迅的無盡懷念、對其精神的崇揚和對未來一代的期許。

常任俠撰有討論魯迅與藝術之關系的論文,早在40年代就有過思考,據1941年10月16日日記,他將所撰《魯迅與考古藝術》托胡蘭畦轉交姚蓬子。他在致李何林信中說到:“在重慶時,每年魯迅先生逝世紀念,常寫一篇文字,記得曾寫過《魯迅先生與藝術考古學》等文,曾于抗日戰(zhàn)爭時在《新蜀報》發(fā)表。”在致彭燕郊信中,他再次提及:“您寄來的我過去所發(fā)表的《魯迅與藝術考古》,我早失去了,非常感謝。我現有更多的材料,可將此文擴充四倍以上,將來您需要,可寄您看。”此文即其文集第一卷收錄、根據手稿整理的《魯迅與藝術考古學》。他指出魯迅對藝術考古學的興趣保持不衰,留下的業(yè)績、收集的材料和刊布的言論“非常可貴”:魯迅早年精于??薄⑤嬕荨⑺丫?,承繼了清代歷史考古學的優(yōu)點,與這些學者重文字之法不同,他又開創(chuàng)了中國考古的藝術形制學,集了批量的刻畫、造像和拓本,他具有卓越的識別力,鑒別考證精到;魯迅精于書籍裝幀,設計的書冊十分可愛,毛邊書也由他倡行,他作的插畫非同一般,審美識見超人;魯迅譯過蘇聯(lián)、日本的代表性藝術理論著作;魯迅對中國古代藝術有獨見,通過物質證明人類社會的文化發(fā)展,與玩古董者異趣,符合藝術考古學的軌范。在此基礎上,常任俠完成了長文《魯迅對考古藝術的貢獻》,指出魯迅對中國文化的貢獻是多方面的,在藝術考古上的精辟意見、辛勤勞動和光輝成就同樣值得學習。魯迅自小愛好書籍、中意描畫,且絕不盲從,從少年時代就培育了良好的藝術修養(yǎng);在教育部工作時,他力主增加藝術教育,得到蔡元培支持,第一次在中國教育史上倡導美育,成了開路先導;他重視原始資料的整理考訂,搜集了不少漢畫、墓志、造像和文字拓本,有助于研究古人的生活和古代歷史的發(fā)展;魯迅主張剝偽存真,由表及里,理清社會發(fā)展的本質,負起責任以免青年一代少受蒙騙;魯迅著作、編寫的目錄可以指示我們如何整理國故,他一點一滴積累的資料已經成為寶貴的文化遺產;作為具有唯物史觀的學者,魯迅依據現存物質進行推斷、分析,絕不向壁虛造;魯迅不是為研究而研究,而是古為今用,著眼于現實社會,有明確的目的;魯迅的藝術考古學研究獨具只眼、與眾不同;魯迅循循善誘、孜孜不倦地培養(yǎng)下一代藝術工作者,將搜集的資料供給他們觀摩,無私奉獻,又對部分材料加以梳考,以正視聽,提供了學術典范,他常組織或光顧畫展、木刻展,為年輕藝術家寫序或提供有效的指導意見,促成了他們的成長;魯迅晚年對中國的馬克思主義藝術理論建設盡了寶貴的力量,譯了幾種有指導作用的外國作品。比較而言,此文既有承續(xù)也有拓展,提供了許多鮮活的例子和魯迅本人的敘述片段或話語加以佐證,增強了說服力。

顯然,魯迅是常任俠日常閱讀和寫作、教學活動和學術研究常涉的對象,出現的頻度極高,由此見出一位知識人對于本民族具有錚錚鐵骨的文化良知和文化英雄的推崇和敬愛,正是在他們的堅守下,優(yōu)秀的文化基因得到延續(xù)并沉積下來,共同建構起了全民族新的、有價值的存在和展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