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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日——馮遠自傳》:《灼日》之歌
來源:中華讀書報 | 顏慧  2024年09月02日08:13

《灼日》是當代中國美術大家馮遠先生的自傳,既是他的個人史,也是一部藝術史。當我們透過文字與那些過往歲月不期而遇,仿佛穿越歷史的煙塵,看到個人命運與時代的滾滾洪流或交織碰撞或同頻共振,奏出一曲鏗鏘有力的命運交響樂。在作者筆下,他的生活經(jīng)歷、藝術追求、人生理想、個體情感在讀者面前一一展開。我們閱讀的不僅是馮遠的個體生命軌跡,也是時代命運、集體記憶的折射與映照,是一個時代的注腳與見證,因為歷史正是由這樣千千萬萬的個人命運共同匯聚而成,這也是傳記文學受到擁躉喜愛的原因之一。

1969年,剛滿17歲的馮遠穿著黃棉襖,坐了三天三夜綠皮火車,從上海到了黑龍江一個叫做拉哈的小站,又經(jīng)過三十里行軍到達諾敏河渡口,在低矮破舊的農(nóng)村土屋里度過了8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時光。他在書中“荒原紀事”的題記中寫道,“如果說生命是一次偶然,那么生活就是一場無法逃避的修為過程。”雖然作者對那段漫長歲月的苦難未作過多描摹,然其中艱辛可想而知?!澳軌蛟诳嗬壑辛囊宰晕?,自我作樂的,就是一支鉛筆、圓珠筆或毛筆可以畫畫”,這點慰藉驅動著他勞動之余不停地作畫,畫勞作中的人和景,畫刨糞漚肥,畫北大荒的晨起炊煙血色黃昏……惟有“那一刻,我能夠放下一切,獲得全身心的釋放和精神的自由”。

1977年10月,馮遠應人民美術出版社之邀去北京改《李自成》片段畫稿,南下火車上恰巧與朱乃正先生坐對座。幾番交談,朱先生對這個才華橫溢又思維敏捷的年輕人非常欣賞,到北京后又將馮遠引薦給盧沉和周思聰,幾位先生在繪畫技法上的指點親授令他受益匪淺。1978年5月,馮遠去上海觀摩“法國19世紀農(nóng)村風情作品展”時遇到中國畫“新浙派人物畫”奠基者方增先,方先生在看了他的畫作后贊不絕口,建議他考浙江美院(即后來的中國美院)的研究生。同年底,馮遠考入浙美中國畫專業(yè)研究生班,接受系統(tǒng)而嚴格的浙派體系培養(yǎng)。離開遼寧時,他立下初心:學好本事,畫好中國人,畫好中國歷史,畫好世界。

個體的成長軌跡離不開時代潮流的推動,然而個人的選擇與奮斗,必然決定人生走向。從浙江美院畢業(yè)后,馮遠留校任教從事人物畫教學、科研、創(chuàng)作,陸續(xù)在諸多美術大展上獲獎,后來又相繼擔任了一系列重要職務。正如他在章節(jié)題記中所寫,“無法設計人生,你所能做的,只能是不負當下。”工作之余,馮遠始終堅持以藝術家的責任感與使命感,對中國人物畫語言和范式創(chuàng)新進行探索與實踐。《灼日》里配有大量馮遠不同階段的代表作,這些作品或崇仰前賢,或俯憫蒼生,向現(xiàn)實的廣度和歷史的縱深、向精神的高度和人性的深處拓展。翻閱這些圖片,能感受到作品兼具感性與學理雙重表達,坦蕩深沉、大氣磅礴。他筆下的人物造型謹嚴傳神,筆墨蒼澀遒勁通透老辣,線條簡潔渾厚舒暢有力,呈現(xiàn)出深邃的思想內涵、深遠的歷史視野和悲憫的人文關懷。殊為珍貴的是,書中還有大量他對創(chuàng)作、對藝術的體悟與感受,尤其對自己作品立意的闡釋,對了解馮遠及藝術研究無疑具有極大價值。

我們常說“文如其人”,因字里行間無不刻著作者的個性、人品、三觀、學養(yǎng)等,而《灼日》給讀者最深的感受是真誠,馮遠給人最深的印象也是真誠。我曾問過馮遠先生為何書名為《灼日》,他回復說:《灼日》之灼,延展自詩經(jīng)“灼灼其華”之意:燦爛、輝耀、明煌、眩目、暖熱、炙烤、磨折……;“日”代表太陽、生命之源、毒日頭、日子、人生、過程……寫到這里,書中翻開的恰是馮遠的《逍遙游》,他以黑白水墨,描繪了一只于浩瀚蒼穹之下,天地眾生之上,胸懷寬廣御風翱翔的展翅鯤鵬。畫面縹緲空靈汪洋恣肆,天大地大自由超脫,洋溢著動人心魄的浪漫主義光芒?;蛟S,這正是馮遠的藝術理想與人生寫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