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散文的汪洋世界中自在游弋
在當代文壇,張昆華素有“文學三頭鳥”之譽,足見其創(chuàng)作上全面開花結果的盛況。自上世紀50年代初登文壇以來,迄今他已出版三十余種文學著作,有小說、詩歌、散文先后榮獲各級獎項四十余次。如今他已年近九旬,依然筆耕不輟,是令人肅然起敬的文壇常青樹。
其綿延近七十載的創(chuàng)作動力及成就的取得,歸根結底與他二十多年的軍旅生涯密不可分。對于張昆華而言,軍旅歲月正是一直作用甚至決定他創(chuàng)作走向的強烈情結:部隊是他漫長文學之旅的起點,作為邊防軍人,他幾乎走遍了云南邊疆的邊防哨所,因而得以飽覽邊疆大地上壯麗雄奇的山水景象,接觸到眾多形態(tài)各異的少數(shù)民族生活和文化。這種常人難以企望的豐富經(jīng)歷,為他的創(chuàng)作蓄積起取之不絕的資源寶庫,同時也在無形中賦予其作品當代軍人所獨有的豪邁氣度與積極樂觀的生命態(tài)度。這一情結與特點,在張昆華的散文世界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呈現(xiàn),并由此形成其鮮明的散文觀和散文特色。
張昆華的文學起點是從詩歌開始的,他早期的創(chuàng)作重心在詩歌和小說,尤其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其小說創(chuàng)作進入井噴時期,佳作迭出,屢屢獲獎。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香格里拉草原上》《冰心的木香花》這兩部散文集是張昆華邁入耄耋之年之后推出的,其中有不少新作,其旺盛的創(chuàng)作力不能不令人嘆服。
張昆華八十年代之后的創(chuàng)作不僅表現(xiàn)出明顯的散文轉向,并且毫不掩飾對這種文體的喜愛甚至是偏愛。在長期的散文創(chuàng)作中,張昆華形成了獨特的散文觀,建構起自己的散文理念,而這并非是所有寫作者能做到的。這一點,早已為評論界所認可。2009年,評論家顧驤在為張昆華散文集《云南的云》所寫序言中已明確指出:張昆華“不是‘摸著石頭過河’的散文家,他有著明晰的散文觀。他的散文創(chuàng)作實踐,有著獨具個人風格散文觀的指歸”。創(chuàng)作實踐與認知觀念的相輔相成,使得張昆華能夠駕馭自己的一葉輕舟在散文的汪洋世界中自在游弋。
自“五四”以來的白話文學的開拓者及創(chuàng)新者們,從不同角度成功踐行文體間彼此流動交匯的可行性。在他們拓展出來的空間里,張昆華繼續(xù)探索,憑借自己在多個文體疆域內積累起來的感觸、領悟,最終形成了自己融通小說和詩歌的散文觀,抵達藝術自覺、自在、自為之境界。
當然,張昆華并非僅為追求將小說敘事結構、詩歌詩性意境灌注進散文之中,他在散文踐行中化用小說和詩歌的某些手法、特質,不過是要借力于這些文體的優(yōu)勢,最終達成其終極目標:美。對此旨歸,張昆華曾生動地如此勾描:“如果詩歌是靈感的天空,小說是命運的大地,那么,散文就是天空和大地之間的長河。但散文的長河則是天空和大地的精氣結合產(chǎn)生的生命與藝術的浪花,其特征是流動著美感和情感?!比绱耍筒浑y理解張昆華何以要主張多文體融匯的散文觀了,惟有眾采所長,才能產(chǎn)生一種勢不可擋的敘事和抒情合力,最終抵達美的彼岸。
在張昆華的散文觀念架構中,強調地域與創(chuàng)作的關聯(lián)也是重要的一個方面。他的散文可稱為典型的“云南散文”,不論是題材內容還是風味氣質,都發(fā)散著獨特濃郁的邊地氣息,更為重要的是,他并非一味沉溺于地方性經(jīng)驗的呈現(xiàn),而是在其中貫穿著對美、對情感等價值的追尋,這就形成了其散文立足地方知識而不偏狹、寫風景人物卻不單薄粗淺的特色。
除了在敘寫邊疆生活及自然風物的篇章中充分展現(xiàn)張昆華長于寫情、抒情的寫作個性外,在他散文中還有另外一類題材,也淋漓盡致地將“情”推向極致,那就是回憶舊友故交的作品。張昆華多年躬耕文壇,又有真率熱誠的性格與為人,結交了眾多的師長摯友。在年歲漸長之時,他動筆寫下了眾多懷親憶舊之文,在追述那一樁樁交往舊事的同時,也從一定視角展現(xiàn)人物個性魅力與時代風貌,為讀者披露了不少鮮為人知的往事,兼具史料價值。
張昆華并未受到過嚴格規(guī)范的學術意義上的寫作訓練,屬于靠自己的努力、勤奮成長起來的作家類型。但幸運的是,在正式邁入藝術殿堂之前,他機緣巧合地從冰心的文字中汲取了愛的養(yǎng)分,由此奠定此后創(chuàng)作朝向敞亮開闊、積極樂觀的創(chuàng)作姿態(tài),以及追求美、追求詩性的美學自覺;他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正式觸發(fā),又具體受到馮牧、白樺、公劉等上一輩軍旅作家的啟蒙,尤其是他與馮牧這樣一位儒雅敦厚散文大家長期近距離相處,于不覺中耳濡目染,滋養(yǎng)出對山川風物之美的敏銳感知力與表達力,善于用極富氣勢的抒情句式造成一種綿密而大氣的敘述效果。當然,張昆華在散文創(chuàng)作(也包括其他文體)上的成功,更在于他具備出色的文學才華和悟性,和對創(chuàng)作充滿虔誠的熱愛和不竭的創(chuàng)作激情,因而能夠凝結成獨特的散文理論體系,并通過長期勤勉創(chuàng)作成功建構起自己的散文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