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思鈺:泛娛樂化與金庸文學的經(jīng)典化
自20世紀80年代初進入內(nèi)地,金庸的武林江湖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新世紀以來,新媒介傳播形式促進金庸文學與網(wǎng)游、表情包、熱梗、短視頻等的再結合,廣闊地進入大眾群體中,“金庸”成為毋庸置疑的文化大IP。但在“娛樂至死”的年代,各類改編客觀上對金庸作品的文學性造成了沖擊。本文將結合網(wǎng)絡游戲中的金庸世界、作為藝術再生產(chǎn)資源的“金庸元素”,討論深處泛娛樂化和文化工業(yè)語境中的金庸文學經(jīng)典化問題。
一、網(wǎng)絡游戲中的金庸世界
在作品改編為網(wǎng)絡游戲的數(shù)量和品質(zhì)上,現(xiàn)當代文學領域幾乎無人能與金庸相比,這也是推動金庸文學經(jīng)典化的特殊形式。金庸文學改編為游戲與中國電子游戲的起步同步。從1993年推出DOS系統(tǒng)的《笑傲江湖》開始,到2024年4月《射雕》的上線,包括《鹿鼎記》《天龍八部》《倚天屠龍記》《射雕英雄傳》《俠客行》《雪山飛狐》《書劍恩仇錄》《碧血劍》等在內(nèi)的數(shù)十部作品都不同程度地被改編成網(wǎng)游??梢哉f,金庸文學見證了中國電子游戲從單機版到客戶端版再到手機游戲的發(fā)展歷程。借助網(wǎng)絡游戲這一形式,金庸作品中的人物、門派、武功招式、修煉方法、重要場景等得到呈現(xiàn),以玩家為主體的具有互動性和體驗感的娛樂活動擴大了金庸文學的接受范圍。
金庸作品雖以武俠為題材,但其豐富的文學空間為游戲場景、任務、線索等的設置提供了多種可能。嚴家炎在評估金庸文學價值時提到:“作者以寫‘義’為核心,寓文化于技擊,借武技較量寫出中華文化的內(nèi)在精神,又借傳統(tǒng)文化學理來闡釋武功修養(yǎng)乃至人生哲理,做到互為啟發(fā),相得益彰。這里涉及儒、釋、道、墨、諸子百家,涉及千百年來中華民族眾多的文史科技典籍,涉及傳統(tǒng)文學藝術各個門類如詩、詞、曲、賦、繪畫、音樂、雕塑、書法、棋藝等等……我們還從來不曾看到過有哪種通俗文學能像金庸小說那樣蘊藏著如此豐富的傳統(tǒng)文化內(nèi)容,具有如此高超的文化學術品位?!盵1]也可以說,是在網(wǎng)絡游戲的開發(fā)設計將金庸武俠世界具象化的過程中,人物的武器、招式以及環(huán)境的設定等細節(jié)愈發(fā)清晰,如此“細讀”,客觀上促進了對金庸文本內(nèi)部的剖析。
2001年上線的《金庸群俠傳online》是具有節(jié)點意義的作品。這款網(wǎng)絡游戲?qū)⒔鹩共煌≌f中的人物包括楊過、令狐沖、郭靖、韋小寶、趙敏、黃蓉、小龍女等集合,以其武俠小說的“江湖”模式運行,還原門派、裝備、技能等。游戲設置單線任務和合作模式,玩家可以自由選擇身份,體驗自由冒險、拜師學藝、加入門派等武林生活。也就是說,玩家能夠體驗金庸小說中各大俠的成長,也可以通過組隊完成“天罡北斗陣”等合作任務,從而感受大俠所經(jīng)受的孤獨、磨煉以及武林江湖的溫情一面。值得一提的是,相較于1990年代的金庸網(wǎng)游,《金庸群俠傳online》在畫面設計上更為成熟,游戲場景風格趨向唐代,頗有古雅氣質(zhì),金庸文學中的代表性地標如光明頂、黑木崖、紫禁城等皆得到還原?!敖痹诰W(wǎng)絡游戲這一互動性、體驗性極強的娛樂形式中具象化,同時也由于對金庸文學中綿密的傳統(tǒng)文化元素的呈現(xiàn),而具有了中國式美學意蘊。
網(wǎng)絡游戲是面向大眾的娛樂方式,隨著時代文化需要和新媒介技術的發(fā)展而不斷更新。時至今日,金庸文學仍不斷地被開發(fā)為網(wǎng)絡游戲,在游戲設定和取向上的變化彰顯著時代文化對“江湖”的期待,這也正說明金庸文學可闡釋空間的遼闊寬廣及其文學價值的超越性。
二、作為藝術再生產(chǎn)資源的“金庸元素”
金庸文學通過改編為電視劇、電影、漫畫等形式獲得巨大受眾,衍生出網(wǎng)絡游戲、影視劇主題曲、桌游等,共同搭建著文化大IP的版圖。但金庸的當代影響力遠不止于此。引“金庸元素”為資源進行藝術的再創(chuàng)作和再生產(chǎn),是新世紀文藝界的重要現(xiàn)象。這不僅包括網(wǎng)絡文學的武俠、仙俠題材作品對金庸結構故事的方法、人物形象、門派矛盾設定等的模仿式寫作,還有以六神磊磊為代表的自媒體寫作,用更加通俗、風趣的方式品讀、普及金庸作品,與金庸文學構成復雜的張力關系。還需要提到的是《武林外傳》、許巍的流行歌曲等引金庸元素為資源的創(chuàng)造性再創(chuàng)作作品,他們在作品中注入個人對武俠、江湖的當代理解,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沖擊了金庸的武俠世界,但客觀上也延長了金庸文學的當代生命力。
2006年大獲成功的《武林外傳》有向金庸致敬的意味。這不僅表現(xiàn)在作品涉及的門派武俠、江湖秘事、兒女情長等元素和金庸文學相似,片尾曲名特意與金庸1965年開始連載的長篇小說《俠客行》同題,還在作品細節(jié)設置上與金庸武俠的元素有所關聯(lián),引人聯(lián)想?!段淞滞鈧鳌芬鹩刮膶W為資源,但并未全面繼承金庸的武俠觀,相反,《武林外傳》是“反武俠”“反暴力”的,所建立的是屬于當下時代文化的寬容和諧、熱鬧的“江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武林外傳》對金庸的消解式繼承也為其帶來了新的時代生命力。
《武林外傳》有意與金庸對話,編劇對人物、細節(jié)的設置上都有“金庸”的蛛絲馬跡。祝無雙仿佛是《神雕俠侶》中敢愛敢恨、一生漂泊的陸無雙的復活?!渡涞裼⑿蹅鳌防锎髠b郭靖長女名為郭芙;《武林外傳》中出現(xiàn)了郭芙蓉,其父更是號稱“郭巨俠”,甚至比郭靖大俠還要高一個等級,在不斷涌現(xiàn)“巨星”“巨擘”的時代中頗具反諷意味?!缎Π两防锖馍脚烧崎T
莫大先生的后人似乎也在《武林外傳》中顯形。莫小貝繼承了哥哥莫小寶的衡山派掌門人身份,還成為五岳盟主。而如此高的武林地位匯集于一個沒有功夫的十歲女孩身上,有意消解“武林”的崇高與傳奇。此外,《武林外傳》中的武功招式也有金庸文學的痕跡,如白展堂的絕技“葵花點穴手”是《笑傲江湖》中東方不敗修煉的“葵花寶典”和《射雕英雄傳》中黃蓉“蘭花拂穴手”的結合,郭芙蓉的“排山倒海”是1990年電影版《笑傲江湖》中林震南向令狐沖證明“我是我”時所展示的招式……但很顯然,《武林外傳》中的武功絕招遠沒有金庸筆下大俠所使用時的威力,反而是作為一種“調(diào)節(jié)劑”服務于輕松、搞笑的作品氛圍。這種處理也側面呈現(xiàn)著“英雄”“俠義”等關鍵詞在時代的新變,正如片尾曲《俠客行》所言,“俠行天下是禮是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武俠小說所張揚的“英雄主義”在一定程度上被拆解了。
搖滾歌手許巍以《藍蓮花》《曾經(jīng)的你》為代表的作品所普遍張揚的自由、漂泊、向遠方的氣質(zhì),從根性上來說與金庸武俠小說的內(nèi)在精神相契合?!端{蓮花》發(fā)行于2002年,風格淡然、平靜又高遠、堅定,作品開頭四句“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天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無牽掛”頗具畫面感,“你”是一個孤獨的旅人形象,堅毅、自由、純粹地向著并不知何處的方向遠行。這一“孤勇者”形象似乎就是從金庸筆下的俠客群像中拔取出來,是當代對行走江湖的繼承式想象。到了2004年,許巍發(fā)行的《曾經(jīng)的你》直接抒寫了屬于一代人的“俠客夢”。作品開頭“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引人進入大俠林出的武林江湖,是快意的、激揚的。但許巍筆鋒迅速一轉(zhuǎn),“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你四海為家”。在“如今的你”看來,曾經(jīng)做過的大俠夢不過是年少輕狂,現(xiàn)實的“四海為家”并非想象中的武林那般自在瀟灑。許巍在此借助成長中對“江湖”理解的變化,實現(xiàn)對“曾經(jīng)的你”不羈與輕狂一面的消解,從壯志與向往,到滄桑與凄涼,似乎聽到許巍自嘲一笑——行走江湖不過是“一場游戲一場夢”。
許巍的部分創(chuàng)作確以金庸文學為精神資源,他為數(shù)不多的訪談中提到金庸時的侃侃而談讓這一關系有跡可循。2016年《魯豫有約大咖一日行》專訪許巍,他談到作為藝術家要有學習中華傳統(tǒng)文化包括儒家、道家、佛家經(jīng)典的自覺。非常值得注意的是,許巍將這些古典文學經(jīng)典的價值歸結到激發(fā)他對金庸小說的深層次理解上。許巍有非常豐富的金庸閱讀史,“我曾經(jīng)崇拜的東西,比如金庸,他的小說我都讀”,“對我來說,
金庸先生的作品一直伴隨著我的成長。在人生觀、世界觀、愛情觀等方面,對自己的影響很大”[2]。他不僅熟悉金庸筆下的故事和人物,而且對金庸建構的文學世界有自己的理解,“金庸小說其實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沒有什么城府、沒有心機的那個人,大家本能反應是《射雕英雄傳》里的郭靖,其實不是,是石破天”[3]。古典文學知識成為他深入金庸精神世界的一把鑰匙,比如“六祖惠能大師的故事來源于《金剛經(jīng)》”“后來我看降龍十八掌,我知道‘潛龍勿用,飛龍在天’,這不就是《周易》嗎?”“包括還有‘無欠無余’那招,我印象特別深是讀禪宗的《信心銘》時有一句話,‘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無欠無余……’”[4],許巍找到了將古典文學與金庸文學相連接去深入其精神世界的路徑。透過那些看起來瀟灑、自由、快意恩仇的俠客形象,他沉淀下對人生、遠方更深刻的理解。也正因此,許巍作品在引金庸文學為創(chuàng)作資源時,流露著個人思想上的變化,從《藍蓮花》到《曾經(jīng)的你》再到《空谷幽蘭》,那個志向遠方的孤勇俠客,放下輕狂,沉入空凈,退隱到個人的精神“江湖”。
以許巍、寧財神等為代表的“60后”“70后”的青春期恰逢金庸文學及影視改編作品在內(nèi)地的蓬勃擴張期,“江湖武林夢”也成為一代人的集體記憶??梢哉f,引“金庸元素”為創(chuàng)作資源是他們的慣性和自覺,在此基礎上發(fā)揮個人主體性進行的創(chuàng)作,顯然得到了大眾群體的認同,金庸文學的生命力也不斷被拭亮。
三、泛娛樂化與金庸文學的經(jīng)典化問題
從百年新文學的序列中來看,金庸文學經(jīng)典化的速度是十分驚人的,其經(jīng)典化的形式相較于其他經(jīng)典作家也更豐富多元。除了主流文學界對金庸文學價值的識別之外,不論是大規(guī)模的影視劇改編、翻拍,還是相關網(wǎng)絡游戲、桌游的開發(fā),抑或是借用、化用金庸文學元素的再創(chuàng)作,在擴大金庸大眾影響力、延續(xù)其當代生命力的同時,也不同程度地遮蔽了金庸作品本身的文學性和思想性。金庸文學關鍵詞普遍地進入日常生活,但使用者不知其來由,也彰顯著泛娛樂化時代下金庸經(jīng)典化所面臨的危機。
圖像時代帶來的文學危機是公認的。20世紀80年代中期,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曾對以電視為代表的圖像文化和大眾媒介大加批判,認為其足以令美國人“娛樂至死”。在他的邏輯之下,“圖像作為最強勢的傳媒符號,正在迅速而無節(jié)制地、強行而不加商量地侵入到包括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在內(nèi)的每一方寸。在圖像符號的強力誘惑下,人類的思考習慣正逐步丟失,人類的語言能力正在慢慢萎縮。更可怕的是,這種‘丟失’和‘萎縮’是在不知不覺中進行的……”[5]在“娛樂至死”的隱喻之下,潛藏著波茲曼對“文學危機”“符號危機”的焦慮。而隨著網(wǎng)絡時代的到來,圖像、影視、短視頻等傳媒形式的拓寬進一步暴露“娛樂”的本質(zhì),文學被遮蔽成為愈發(fā)嚴峻的問題,這也呈現(xiàn)在金庸文學近些年的電視劇改編上。
于正曾在2013年和2015年陸續(xù)翻拍《笑傲江湖》和《神雕俠侶》,兩部作品一經(jīng)播出便引發(fā)巨大爭議。這些爭議大多是源于于正對金庸原著的顛覆式改編,沖擊了觀眾對人物形象、故事情節(jié)的印象,引發(fā)“原著黨”的不滿。如2013年版《笑傲江湖》最大的改編在東方不敗的形象塑造上。在金庸原作中,東方不敗揮刀自宮修煉《葵花寶典》,羨慕任盈盈的女兒身。他的性別是曖昧的,雌雄難辨。以往的影視劇通常由女演員扮演東方不敗,將其塑造為女相男身、心狠手辣、工于心計的武林高手。而于正改編時,將東方不敗設定為默默付出、為愛癡情的女性形象,甚至與令狐沖發(fā)展出感情線,這是對原著的巨大顛覆。兩人的對話如“自從遇見你的第一天起,我的心就跌進了深深的湖水”“東方姑娘,永遠在我心里”也是去金庸化的,多了幾分瓊瑤的氣質(zhì),折損了獨屬于金庸的語言氣質(zhì)和調(diào)性,也忽視了金庸在文學序列中的獨特性。于正翻拍《笑傲江湖》所作的改編,在一定程度上適應了當下觀眾獵奇、求新的心理,但對于原作的偏離已然可以視作是“娛樂至死”所帶來的“文學危機”的具象表現(xiàn)。
2015年陳妍希出演于正版《神雕俠侶》中的小龍女同樣帶來相當高的討論度,并制造出具有時代記憶點的新網(wǎng)絡用語、表情包,展現(xiàn)著金庸文學的再生產(chǎn)能力。陳妍希扮演的小龍女水腫圓臉,被網(wǎng)友吐槽為“小籠包”,側面呈現(xiàn)了大眾群體對金庸原著中小龍女形象的認知與期待。但隨著“小籠包”“雞腿”系列表情包的迅速流傳,就劇情本身的爭議逐漸淡化,“小籠包”成了年度熱梗,陳妍希還借此獲得游戲代言邀請,在游戲廣告中更是以“小籠包姑姑”形象出鏡。
關于《神雕俠侶》的網(wǎng)絡討論似乎拐到了偏離金庸文學本身的方向。但事實上,陳妍希所扮演的小龍女所引發(fā)的系列社會反響,將金庸文學所處的文化工業(yè)背景暴露出來?!凹幢阃ㄋ孜膶W或者大眾文化未必能免除文化工業(yè)的‘操縱’與滲透,大眾娛樂性的烏托邦也‘并不是娛樂界強加于人們身上的’,而是‘回應著社會創(chuàng)造的真實需要’,它潛藏著一種美好而又不失深刻、試圖改變現(xiàn)實的‘想象力’?!盵6]也就是說,當下的文學與文化普遍地處于文化工業(yè)之中,大眾娛樂是社會的真實需要,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原著黨對于正版《神雕俠侶》的不滿迅速為“小籠包”等表情包、熱詞所淹沒,文學的落寞在泛娛樂化時代成為普遍現(xiàn)象。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文化工業(yè)能夠不斷與時代進行新的結合,其驚人的生產(chǎn)能力也帶給金庸文學傳播的可能,比如“滅絕師太”“光明頂”“金毛獅王”“打狗棒”“屠龍”“古墓派”“紅花會”“掃地僧”等金庸小說的關鍵詞經(jīng)過網(wǎng)友對詞意的再闡釋,廣泛地進入人們的生活,成為大眾普遍用語,呈現(xiàn)著金庸文學元素的日?;婷病?/p>
金庸已然是時代的文化大IP,借助音、影、圖等構建起全方位的傳播路徑,同時作為文學資源和精神資源悄然影響著后輩的創(chuàng)作。但我們同樣會看到,“娛樂至死”時代對金庸作品文學性的沖擊和淡化,帶來文學的危機。在文化工業(yè)語境中,金庸文學的經(jīng)典化將走向何方?他的武俠世界還會存在多久?或許正應如金庸那般坦然,“大鬧一場,悄然離去”,每個年代自有其“江湖”。
注釋:
[1]嚴家炎:《金庸小說論稿(增訂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172頁。
[2]方晨:《別了,金大俠:俠客雖行正氣長在》,https://news.jstv.com/a/20181031/5bd
97263b8318923afd73594.shtml。
[3]《魯豫有約 大咖一日行20161021期》,https://www.iqiyi.com/w_19rzeqntk5.html。
[4]《魯豫有約 大咖一日行20161021期》,https://www.iqiyi.com/w_19rzeqntk5.html。
[5]趙憲章:《文學圖像論》,商務印書館,2022年,第3頁。
[6]宋偉杰:《從娛樂行為到烏托邦沖動:金庸小說再解讀》,江蘇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9頁。
(作者單位:河北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