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血管里出來的都是血
主題寫作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寫紅色題材,寫“主旋律”題材。
作家們走進的是主題寫作,既然是寫紅色題材、寫主旋律,就應該旗幟鮮明。寫紅色題材、寫主旋律的作家要在內心深處有這樣的理念:成不了英雄,能歌頌英雄、有歌頌英雄的心志和能力,就沒有自甘墮落;自己干不成大事,能歌頌那些為國家和民族做大事的人及他們做成的大事,便也是一種積極的參與,足可自豪。我為孩子們寫《華僑旗幟——陳嘉庚》《大成智者——錢學森》《向孩子講長征》《藍天和大地的交談——獻給中國科學家黃大年》《陽光大聲地朗讀中國》……寫之前、寫之后、寫的過程中,一直都有那樣的氣韻蕩漾在心中。我相信,每個寫紅色題材、寫主旋律的作者,當作品出版、發(fā)表后得到積極的、正向的反饋時,都會感到自己做了有價值、有意義的事,都會覺得自豪。
崇敬英雄、關心大事,是孩子健康成長的重要元素和標志。因此,兒童文學一定要有優(yōu)秀的主題寫作,要持續(xù)地涌現優(yōu)秀的紅色題材、主旋律題材作品。孩子從小接觸什么、走近什么不是小事,孩子需要從小養(yǎng)成“趨光性”。綠色植物天然地具有“趨光性”,但人不行,人會在隨時隨地接收各種氣息的過程中,心性、品位、人格被影響和左右,渾然不覺地搖擺和改變取向,未成年人尤其如此。“樹人”的工作要從小做起。
還有,主題寫作不是“急就章”,它需要長久、深厚的積淀。寫好任何題材、體裁的文學作品,都需要具備長久、深厚的文學功力的積淀,這已是共識,暫且不論。對主題寫作來說,還有一種尤為重要的積淀,諸如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的淬礪,對民族血脈、人間正道的體認,在向上、向善、向雅、家國情懷上的升華。這些方面的積淀,直接影響著一個人的“格局”,而格局又直接影響著寫作者美學疆域的日光月華、化育生機。既然是積淀,就意味著它往往是無意識的、心性使然的,而不是功利的;是長時期的、潛滋暗長的,無法速成的。
詩歌《向孩子講長征》于2016年在《光明日報》發(fā)表后,陸續(xù)有老師、家長反饋說,像“人都怕饑餓、人都怕寒冷/人都怕疼怕苦/誰交出生命都會死亡/沒有任何日子會在日子之外/沒有什么人真的是鐵是鋼……那些走過長征的人/就是這樣一些普通的人/饑餓也會把他們折磨得打晃/寒冷也能把他們一點一點地凍僵/扎進的刺刀和射入的子彈/也會讓他們鮮血流淌”這樣的詩句講長征,不僅能讓孩子聽得入心,連大人也覺得更有切身感。有人問我是怎么想到這樣寫的,我真的說不清,只能告訴他們:我第一次知道“長征”是十歲左右的時候看過一本書叫《憶長征》,作者是誰、由哪個出版社出版的,已經完全記不得了,但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我腦袋里開始有了“長征”,開始關心“長征”。成年后,我注意到有些作品對長征進行歪曲、污化、攻擊,更留意到越來越多的人,特別是外國的有識之士,開始關注長征、禮敬長征、贊嘆長征。當年中國的那樣一群人面對和經歷的是人類極限的挑戰(zhàn),建樹和完成的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功業(yè),表達和捍衛(wèi)的是“大寫的人”的尊嚴,而這一切都是超越種族、超越政治、超越意識形態(tài)的。紅軍的長征已經結束,可我追隨長征、探求長征、思考長征的“長征”一直都沒有完成??赡苷蔷売谶@些,不知道是哪一天,我動了用自己的話語方式講長征、專門給孩子講長征的念頭,于是就那樣寫了。
為中華人民共和國70周年獻禮的少年朗誦詩集《陽光大聲地朗讀中國》,在吉林出版集團外語教育公司組稿后,我很快就交了稿子。編者有些吃驚:怎么這樣快就能拿出這樣一部“主旋律”的詩集?我告訴他們:這里大多數詩都是我在幾十年的時間里陸續(xù)創(chuàng)作完成的,并不是有了這個組稿才開始寫的,比如其中的《獸牙項鏈》《長城上》《石?!贰恶橊勱牎贰墩蔡煊鱼~像》等,都是20世紀80年代初在《詩刊》上發(fā)表過的,它們僅是發(fā)表的時間,就距2019年已有30多年。伴著時光陸續(xù)生長出來的作品,與在短時間里集中突擊出來的作品,在品質、品位上,往往前者更可靠。
主題寫作從古至今都有。遠的不說,魯迅先生1927年10月21日在上?!睹癖娧返谖迤诎l(fā)表的《革命文學》一文,實際上談的也是今天所說的主題寫作,其中有這樣一段可以用來結束我這篇文章:
我以為根本問題是在作者可是一個“革命人”,倘是的,則無論寫的是什么事件,用的是什么材料,即都是“革命文學”。從噴泉里出來的都是水,從血管里出來的都是血?!百x得革命,五言八韻”,是只能騙騙盲試官的。
(作者系兒童文學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