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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挺:我也不知道在挺什么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虞婧  2022年09月28日09:05

編者按:“浙里新文學——浙江新荷作家群巡禮”是浙江文學院推介文學新人的重要舉措。中國作家網(wǎng)特邀入選該推介計劃的9位青年作家進行獨家專訪,傾聽他們的成長故事,聚焦當下青年寫作的來路與遠景。

趙挺,1988年生,浙江寧波人。作品刊發(fā)于《收獲》《北京文學》《青年文學》《江南》《西湖》《文學港》等刊,有作品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思南文學選刊》等轉載,并入選多個年度選本。著有小說集《尋找綠日樂隊》,長篇小說《晃蕩光年》《我與世界無關》,散文集《外婆的英雄世界》等。

 

和趙挺聊完,我不再緊張了。解構吧,標題和照片都解構了吧。

外婆的愛會一直存在于我的生命里

中國作家網(wǎng):你的文學創(chuàng)作DNA最初是怎么啟動的?到現(xiàn)在寫作多少年了,自己覺得有沒有什么心態(tài)和狀態(tài)上的改變?

趙挺:初中中考完那個夏天,那時候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還不發(fā)達,很多時候沒事情干,就開始寫起了小說,到現(xiàn)在十多年了,一個三十出頭的人,寫作寫了十多年,好像人生一半的時間都在寫作,所以我經(jīng)常自稱,年紀輕輕,德藝雙馨。當然,我真正的意思是,寫作只是貫穿在這十多年當中,這十多年當中我大部分時間也沒在寫作,哈哈,只是保持了隨時打開電腦都能寫的狀態(tài)而已。心態(tài)和狀態(tài)其實沒有多大的改變,寫作依舊對我而言是一件熱愛且好玩的事情,甚至我的寫作風格也沒有很大的改變,我覺得這是一件壞事,當然,這也是一件好事。

中國作家網(wǎng):幾年前,你賣房去環(huán)球旅行了,是去了中印邊境還有哪里?你當時說,環(huán)球旅行是一件感性的事,但要去完成這個夢想,需要足夠的理性。現(xiàn)在回過頭看,有什么新的感受嗎?這段經(jīng)歷對后來的寫作、生活有什么影響呢?

趙挺:房子的確賣了,旅行也的確去了,只不過那次旅行只花了我一平米的錢,因為我人還沒回來,疫情就爆發(fā)了。那次去了高加索三國。旅行是需要靠沖動去開始的,但是過程你得理性,雖然可以隨心所欲,但起碼的旅行計劃還是要有,不然你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被騙了都不知道,就像我和一個朋友去了趟印度尼西亞,回來時候他說,印度這地方真不錯啊,你說他這趟旅程是不是很感性。旅行的經(jīng)歷使我對生活更加包容豁達,寫作上也會提供一些素材,但我不是那種去了一趟某地靈魂就得到了升華,或者去了哪里就頓悟了點人生的人,旅行有時候對我而言就是,換一個地方無所事事,但重要的是,我享受這樣的狀態(tài)。

中國作家網(wǎng):2019年,你出版了《外婆的英雄世界》,講述了幽默、溫暖、讓人笑中帶淚的小鎮(zhèn)老太太和“不學無術”的青年人之間的日常小故事。“我說,人隨著年齡越大夢想也就越小。外婆說,這話不對。我說,那你現(xiàn)在的夢想是什么?外婆說,活到八十歲拿高齡補貼?!边@樣的段落真的好可愛、好生動??!現(xiàn)在回想,你覺得“我”和外婆,在彼此身上學到的最重要的,或者感受到的能量,分別是什么呢?

趙挺:外婆對于我而言是一種“解構”,很多現(xiàn)在年輕人面臨的問題,她用質樸的想法說出來,你發(fā)現(xiàn),原來就這么回事,或者某些事情的確無法解決,但是外婆依舊“解構”了他們,使之變得云淡風輕。從個人情感角度來說,這是一種隔代愛,我小時候很長時間在外婆家,所以這種愛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至于外婆在我身上學到了什么,估計是如何使用智能手機吧,更熟練地用微信問我飯吃了嗎女朋友找了嗎?

中國作家網(wǎng):真的是很美好的回憶,真實的細節(jié)打動人心。外婆的形象后來也有出現(xiàn)在別的作品里?這種“外婆能量”是不是會一直伴隨你呀?

趙挺:我覺得會,這種愛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哪怕我現(xiàn)在和外婆見面的時間并不多。這種愛不會一直會出現(xiàn)在我的作品里,但是她會一直存在于我的生命里。

不止于“解構”

中國作家網(wǎng):有評論家認為你寫作的最大特點是“解構性”,小說集《尋找綠日樂隊》集中體現(xiàn)了這一點。你會借鑒公路小說、黑色幽默、存在主義等小說類型的手法,或者順其道而用之,或者反其道而用之,將當代生活中的荒謬、無邏輯等盡情地予以解剖呈現(xiàn)。正話反說,無厘頭,調侃,自我貶低,諷刺挖苦,將人物的行動置于語言的游戲之中,是你擅長的,有一種自由氣息。你自己覺得呢?你想要解構的是什么?

趙挺:我覺得你們說得很對,我想要解構這個世界,包括我自己。

中國作家網(wǎng):怎么理解這個“解構”呢?

趙挺:就是生活的本質是無意義,所以解構一切有意義的事情。某種角度來說,“解構”其實也是理性地看待一切,譬如把很濃的情緒淡化了,很強烈的象征意義給消解了,更輕量地去表達世俗意義上很重的東西,這可能是一種簡約的理性。

中國作家網(wǎng):也有人說讀你小說的時候,會想到王朔和王小波,他們的書寫構成了你的小說美學的源頭。但我覺得個人創(chuàng)作的主體性無可替代,寫作的獨特性更多來源于自己內(nèi)在的表達,自己的經(jīng)驗構成自己的表達。每個個體的經(jīng)驗都是一種從零開始,有“從我開始”的表達權利。你自己覺得呢,有沒有可能你自己來描述一種“趙挺風格”?

《尋找綠日樂隊》,趙挺 著,作家出版社2018年10月


趙挺:我不會去概括自己到底是怎么樣的一種風格,自己最難定義自己,也想不出屬于這個風格的名詞,但正如你所說,趙挺就是趙挺,趙樣很挺。我也不知道在挺什么。

中國作家網(wǎng):你的《上海動物園》里既沒有“上?!?,也沒有“動物”,有的是一個灰色、黯淡、無聊的世界。每個人都與“我”息息相關,又都只是在“我”的生活邊緣游蕩,且最終面目不清,消失無蹤。感覺也像是某個層面的現(xiàn)實寓言,透視著這個時代年輕人某種意義上的價值迷失感、意義虛無感。但是表達、宣泄完了以后,我可能會想看到一些有力的反抗和改變?有沒有想過這樣的表達方式,表達情緒和態(tài)度,但又不止于此?

趙挺:嗯,的確有不止于此的力量,并且就在我的作品里,而且我認為這是一種相對獨特的力量,甚至有時候有點高級,但是我找不到貼切的名詞去形容這叫什么力量,這是我自己喜歡的力量,但是它對大部分人而言又很模棱兩可。

無力也是一種重力

中國作家網(wǎng):在寫作風格上,你確實是不想構造繁雜龐大的故事,不想用精妙的故事去表達一些具體的東西?比起擁有更多讀者,有更多交流,你更想沉浸在自己狀態(tài)里?我并不覺得你是真的著迷于無所事事的感覺,你內(nèi)心的關懷和思考是躁動不息的,不然也不會寫這些了,但是可能在壓抑、克制,沒有大聲說出來。

趙挺:我只是習慣于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表達,寫作本來就是很個人化的事情。寫作的大眾化只取決于這種個人化是否被市場所接受和喜歡。我當然也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市場化,因為可以賺錢,但是并不想為市場化犧牲自己的表達方式。另外,我不是魯迅,現(xiàn)在也不是吶喊的時代,好想大聲說出來的只有我愛你,但那只是灌籃高手的片頭曲,我已經(jīng)很久不看這些東西了。

中國作家網(wǎng):不知道為啥,在看你的資料的時候,我的腦子里回響的一直是五月天的《玫瑰少年》,就是還蠻燃的。但是你給我的模糊的感覺,是一種內(nèi)核燃燃的但又喪喪的感覺。包裹、埋藏起來了。就其實,玫瑰少年,在你心里。

趙挺:年紀大了,我們就少談點玫瑰和少年。

中國作家網(wǎng):你覺得現(xiàn)在的青年寫作還有力量嗎?如果是無力感,也可以描述?有沒有想過帶動、改變或者創(chuàng)造過一種新的青年寫作生態(tài),理想中的青年寫作應該是什么樣的?

趙挺:無力也是一種力量,那是一種你無法抵抗的重力,就像命運。至于帶動、改變和創(chuàng)造,說實話,我真的想過,某些時候我非常熱血,我不僅想帶動、改變、創(chuàng)造一種新的青年寫作生態(tài),我還想拿f1的冠軍,我還想去打NBA,我甚至想要喬布斯說的那樣去改變世界,后來老板說,工資不能再高了,最多就五千,我想五千就五千吧。所以,我現(xiàn)在理想中的青年寫作應該是一份丈母娘喜歡的工作,有房有車有穩(wěn)定的收入長相中上,因為相親的時候大家的理想對象都是這樣的,每個人最后都活成了丈母娘喜歡的樣子。

中國作家網(wǎng):你所有作品里,自己最滿意的很愿意稱為代表作的是哪部,最喜歡的一個人物角色呢,為什么?想起來有些遺憾,想要去補充的又是哪部?對自己接下來的寫作期待是什么?

趙挺:我的作品不止一部,都是我的代表作。我作品大部分都是第一人稱敘述,就是以“我”的第一視角進行。這個“我”幾乎貫穿了我大部分作品,他當然不僅僅是一個“人”。遺憾有太多了,每次寫完就覺得,還有很多東西沒表達出來,也就是每一部作品都有遺憾。我期待我能更加享受寫作這個狀態(tài),也希望有越來越多高質量的讀者。

中國作家網(wǎng):“浙里新文學——浙江新荷作家群巡禮”是浙江文學院推介文學新人的重要舉措。你參與其中,有沒有什么感受?

趙挺:浙江新荷作家計劃給了我們青年作家很多扶持和幫助,給每一位愿意寫作的年輕人提供了非常好的平臺,他們舉辦了很多活動,竭力推薦青年作家的作品,也提供了發(fā)表和出版的機會,對于有才華的年輕人的扶持和尊重,讓年輕作者對寫作之路充滿希望,作為浙江新荷作家的我很感謝這個平臺,也希望新荷計劃未來能涌現(xiàn)出更多優(yōu)秀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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